子螭要带我回天庭,心中暗惊,忙道:“我不回天庭。”
“放心好了。”子螭用眼角扫我一眼,缓缓道:“太笨的神仙,到了天庭门前也未必进得去。”
我愣了愣,随即怒起。正要反驳,这时,我忽然看到九只白鹤从天而降,展翅围绕在四周,随着祥云盘旋而上。
九鹤云车,是神君才能享有的礼遇。一瞬的恍惚,我似乎又回到从前,句龙带着我腾云遨游,我每回望着飞来的仙鹤都欣喜不已……
臂上忽然被握得生疼。
我抬眼,子螭看着我,目光冰凉:“勿忘了方才是我救了你,我说话不许走神。”
心里嗤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他说的虽是实情,可我打心底不服。觉得即便他不曾来到我也照样可以出来,不过没那么快罢了。
“你怎会来南海?”片刻,我问。
子螭没有回答,收回目光,望向天际:“我是神君,须四处巡游,可不像只会种花的小神那般悠闲。”
我闻言,登时没了好气:“我还有事,烦神君放我下来。”
子螭不理我。
我着实恼了,挣扎起来。
“乱动什么?”子螭终于转过头来,不耐烦地瞪我:“你这女子怎如此不识趣!我专程救你,陪我片刻都不行么?”说罢,他突然松开手,我来不及叫唤,跌在了云彩上。
“罢了!谁稀罕抱你。”子螭嫌恶地瞟我,冷冷道。
我却有些发愣,坐在云上望着他。
“你专程来救我?为何?”
子螭却面无表情,高高昂着头,看也不看我一眼。
正要站起来再问,这时,云雾忽而收下。我晃了晃,臂上复又被那手有力地握住。
“站稳。”子螭侧脸对着我,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自从千年之后再见面,这个神就一直表现得反复无常,我不与他多费口舌,却好奇地望向云彩下方。
那里仍是一片大海,对应星辰方位,却是八荒的边缘。
没想到方才只与他说了那么一小会话就已经行了千万里,神君的云车果然非比一般。我望向远处,只见天似乎也到了尽头,苍穹似被隔断了一般,飘着浓浓的白雾。
“那是何处?”我不禁问。
“苍渚。”子螭道。
我怔了怔。
苍渚我知道。那是上古分混沌时,诞生于天地之外的一片地域。传说那里荒凉不毛,山川险恶,连神仙也生存艰难。过去没有刑律时,神界曾将苍渚作为流放之地,将那些作了恶的罪神流放到苍渚,永世不得出来。
可是苍渚诞生天地之外,向来掌控在神界手中,即便出了八荒也无处可寻。况且如今神界远去,苍渚更应当消匿才是,怎会突然出现世间?
子螭却不再说什么,拉着我,直到云彩降在一个海岛上才把手放开。
“小臣拜见神君。”前方,几名神仙已经等候在海岛的滩涂上,见子螭来到,纷纷行礼。
我看去,那几名神仙有几分眼熟,似乎都是天庭上的仙官。他们看到我,似乎也有几分惊异,却很快敛起。
“如何?”子螭问略一答礼,即开口问话。
几位仙官互相对视,为首一位向子螭揖道:“小臣等已在这海岛之巅设下窥池,请神君前往。”
子螭颔首,片刻,转头瞥我一眼:“你候在此处。”
我看看他,“嗯”一声。他丝毫不用担心我会自己走掉,因为海目还在他手上。
子螭自然很明白这一点。他不再管我,神色从容地领着几位仙官腾云往海岛的上峰上而去。
我望着他们的身影隐没在苍翠的海岛山峦之中,四周望了望,只见白色的沙滩上空空如也,只有我在此处。
细细的海沙踩在脚下,很松软,我慢慢踱步,眼睛却望向远处那片白雾。
苍渚么?我对它知之甚少,现在更是第一次见到。只觉那白雾像遮掩的屏障,似乎正隐藏着什么似的,教人觉得诡异。想着想着,我的思绪又回到方才。
南海龙君向来气焰嚣张,在句龙面前也不完全收敛。可他见到子螭时却似全然换了一个人,眼神那般敬畏,倒似个害怕夫子教训的真正少年了。这二人究竟又是何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