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问道:“可惜什么!”康华不看他,却只看季淑,眼中分明蕴着泪,嘴角一扯,却又似笑,定定看了季淑片刻,最终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说罢,喷了口血出来,向地上一倒。
周遭丫鬟吓得惊叫,继而鸦雀无声,天权上前在康华身上一探,说道:“她死了。”季淑木讷看了天权一眼,仿佛不敢相信。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甜甜叫着“姐姐”,怎么转眼间却变作狰狞罗刹一般?且又死无对证,因此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季淑茫然,后退一步,身子也随之晃了晃,天权探手将她轻轻一揽,道:“花娘子,你无恙么?”季淑只觉得胸口憋闷异常,望着地上血痕淋漓,并康华的死尸,手上捏了帕子,便吐了出来。
很快康华的尸身被抬了出去,丫鬟们便收拾屋子,季淑惊魂未定地,不愿再在这里留,就歇息也不肯,踉跄出外。
天权却自始至终都陪在她身旁,季淑出了屋子,才得空问道:“你怎么在此?”天权说道:“君上入了宫,命我暗中保护娘子。”季淑点点头,又说道:“刚才之事你也看到了,究竟是怎么,你知道么?”天权说道:“她是中毒而死,是因那碗汤?”季淑说道:“是,本是我喝的,我让给她,谁知她喝了后,忽然发疯,拼命地想给我喝,又要杀了我。”
天权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我也有些想不通,本来看她那样,还以为是她想害娘子,故而要硬给娘子喝那汤,可是若她知道汤里头有毒,为何又自己喝了呢?——难道她是怕娘子疑心,因此自己先喝了口,没想到娘子不喝……她反而把自己给毒死了?”
季淑心里乱乱地,说道:“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权说道:“总之这人死不足惜,娘子不必为她可惜。”
季淑心里头凉凉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为何她要这般对我?我……我根本对她没有恶意。”
天权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并不是你觉得问心无愧与世无争地,人家就也这么认为了。”
季淑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悲凉,想哭,又想笑,呆呆怔怔站了片刻,终于说道:“你说的真有道理,那为人处世该怎么办?若是那些虎狼环饲,势必要杀除才能求生?”
天权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那人想害你,你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季淑苦笑道:“是啊,原本我也如你这般想的,人对我好一份,我便对人十分好,人若犯我一份,我必十倍还回去……可是现在,我有些累了,我真的不想再纠缠在这些其中。”
天权转头看她,说道:“娘子其实不必费心,这些自交给君上处置就成了。”季淑说道:“交给他?你是说让他护我?”天权说道:“君上如此疼爱娘子,自会替你做主。”季淑说道:“做什么主?我不知道。”天权欲言又止,季淑说道:“罢了,不说了,想来很无趣,那样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易地没了。”天权道:“不是她死,娘子就危险了。”
季淑摇头,轻轻地叹了声。
正在此时,却听到嚎哭之声,隐隐地随风传来,季淑一怔,而后转头看向哭声来处,顺着走去,天权本想拦着,犹豫片刻,到底作罢。
季淑顺着哭声往前,却正好走到苓雪他们所住的院落之外,此刻便听得更加鲜明,似是良惜的声音,肝肠寸断地,道:“怎么会,你们让我去看看,让我去看看,我务必亲眼一见才相信的,好端端地……怎么会就这么去了?让开,让开!”
又有苓雪劝道:“行了,别哭了……信儿都传了,难道有假?”也带着悲戚之意。
良惜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何况她好好地在花姐姐那里,怎么会无故身亡的?我要去……”
苓雪喝道:“够了,别再多说!”
季淑停了步子,默默听着,天权道:“娘子,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