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上官直在皇帝跟前指认,楚昭本做好最坏打算。
什么凤子龙孙,他不稀罕,只要不死,大不了再回边漠,他早就如此愿望,只可惜了凤卿……半生流落失所,他又不似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好不容易要享受父母关爱,却又揭起旧疮疤,皇家威严,颜面是极要紧不容玷污的,倘若知道昔日曾为戏子,怕是要翻天覆地,一世荣华,尽数又跌入泥污里。
楚昭打定主意,纵然东窗事发,也要尽力将事情兜下,得罪上官直的是他,上官直最想要置之死地的也是他,只要他一力扛下,或许上官直不会那么针对凤卿,他再力争一番……
只是未曾想到,事情竟会出现令人震惊的转机。
事先的谋划准备,竟都成空,尽数没有用武之地。
谁能想到——上官直竟空口白话,不曾揭穿凤卿的真实身份。
楚昭何等精明,想到先前元宁同上官那一番执手相看,心中便有计较:元宁是他叫去驿馆看季淑的,元宁去时,上官未曾离开驿馆,哪里来的“初次相见”。
必有缘故。
因此楚昭顺着上官直所说,不愿忤逆他分毫。他说他罪恶滔天,他认,他说他胆大妄为,他认,他要他死,他也都要认。
上官直陈情完了,怒不可遏:“请陛下给我一个公道!”又道:“我夫人是何身份,大概陛下也知道,若是此事给我岳父知道,必不会甘休!我不想要引发那泼天般的祸端,因此只跟陛下说明,还请陛下秉公处置!”掷地有声,万箭穿心。
楚昭跪在地上,身子也不曾摇晃分毫。
北疆尊皇虽怒,到底是自己的孩儿,换了别人,早就推出去杀了,但是此刻,……只好先安抚一下上官直。
旁边皇贵妃看太子皱眉,却抢先问道:“特使,你说你当时见过明王,那便是说明王同昭王两个沆瀣一气了?”
皇后面色一变,目光如剑看向皇贵妃,皇贵妃只当未曾察觉。
上官直还未回答,楚昭却先开口说道:“并非如此,当时我只是将大哥找到……便急着要送他回来,此后我所为之事,他统统不知,都是我一人筹谋。”
上官直便哼了声,皇贵妃皱眉,正想再追问,皇后道:“怎么,妹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庆鸾也应在其中横插一腿?还是说妹妹见庆鸾未曾在其中掺和,觉得遗憾?”
皇贵妃僵了僵,道:“姐姐说哪里话,我不过也是想弄个清楚,而且大家伙儿都知道明王跟昭王两个素来极好的,因此也保不准……”
皇后怒道:“!你给我住口!你同永琰一直针对庆鸾,其心可诛!”皇后忍无可忍,顿时发怒。
正当不可开交之时,皇帝道:“行了,都不必多说,特使已经说了只是昭儿一人所为,不用多牵扯旁人!”
皇贵妃无声,皇后兀自愤愤,狠看了贵妃一眼,扭过头来。
皇帝这才看向楚昭,说道:“你尽数都认了么?”
楚昭道:“正是,请父皇责罚我便是了。”
皇帝哼道:“算你这畜生还有些良心!来人!”
不知行了多久,过了晌午,上官打马,跑到季淑车边上,将车停了,便跳上车,钻入里头。
季淑正闭目养神,见他进来了,便睁开眼睛。
上官讪笑,若无其事地道:“骑马骑得腰腿都酸了。”伸手捶腿。
季淑不置可否。上官道:“车内也颠簸的紧,还惯么?”季淑点头,说道:“一切安好。”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