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赵墨喉底轻颤,沉沉道。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甚至还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根本没什么震慑力,可吴枕云居然十分不争气的直接倏地一下坐了下来,还挺直了腰身,端端正正又乖巧懂事的模样。
一坐下她就懊悔得抬手拍额,真是没出息啊她!
赵墨的冷眸淡淡瞥她一眼,起身去拿乌榄炭——适才他环顾室内一眼,便知道炭篓放在何处。
任逸目睹这一幕,不住地摇头道:“阿云啊,你去西疆待了五年回来,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吴枕云死要面子,嘴硬道:“谁没出息了?!”
任逸打趣她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听到遇白说‘坐下’就立马坐下了,一瞬都不敢耽误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不懂,我这是谋略,先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再伺机而动……”吴枕云低声同他解释道,杏眸还一眨一眨的,水洗过一般亮亮的,看来是认真的了。
任逸听得忍不住笑问道:“伺机而动?你在等什么时机?”
“自然是等他成婚啊!”吴枕云托着腮,捏着耳垂说道。
“成婚?”任逸想到刚才在门外时赵墨也提起成婚一事,再听吴枕云这么一说,其迂回巧合不禁让他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我是认认真真想过的。”吴枕云小手合拢成喇叭花状,悄悄对任逸道:“说到底是我临时逃婚在先对不住他,他现在肯定看我不顺眼,只能等他娶妻生子把我逃婚的事抛诸脑后,此事才算消停,到那时……”她杏眸骤然又亮了起来,盘算着往后的美好日子,说道:“我就可以欺负他的孩子了……父债子偿嘛……”
说着说着,就撅着小嘴和任逸小声抱怨道:“你不知道,我在西疆待了五年,每年都盼着赵遇白早些娶妻生子,如此他也能少记恨我一些,我也好早些回盛都,可我求神拜佛这么多年,居然一点用都没有,真是浪费我的香火功德钱……”
“咳咳咳……”任逸双眼往上挑了挑。
吴枕云立马会意,慌忙拢了薄被,收敛住眼底的光——赵墨拿着炭火回来了。
赵墨冷沉着一张脸,半蹲在吴枕云身侧,筛好的乌榄炭铺入炭盆里,手里火钳拨弄着一颗颗火红的炭粒,从任逸手里接过一罐羊汤,放在炭火上架好。
他一来,吴枕云就陡然乖巧起来,什么话都不敢说,拢着薄被坐在一旁歪着脑袋安安静静等着,闻着黑罐内溢出来的羊汤鲜香,暗暗咽着口水,抿着樱唇,翘首以盼。
任逸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碗鲅鱼馉饳到她面前,道:“先吃这个垫垫。”
“只有我的吗?”吴枕云见他只拿了一小碗,抬头问他。
任逸解释道:“太晚了,只剩下最后一小碗。”
“一……二……”吴枕云数着小碗里馉饳的个数,道:“一共二十个,我们有三个人。”她为难得皱起眉头来。
最后她给任逸和赵墨一人分了七个,剩下的六个是她的。
“阿云还在长身体,哥哥我呢就让一个给你。”任逸将碗的一个夹出来给了吴枕云,和小时候一样的说辞。
吴枕云又还了回去,不满地咕哝道:“我都多大了,还长身体呢?你送个馉饳又要冒着冷风,又要等我醒来,真是辛苦了,该多吃点。”
另一位哥哥赵遇白一直低着头拨弄着炭火,对吴枕云分给他多少馉饳并不在意,直到吴枕云和任逸把各自的都吃完了,他才开口:“我不吃。”两指并拢,将小碗轻轻推挪至吴枕云手边,睨她一眼,挑眉道:“有些人又得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又得求神拜佛,伺机而动,实在是辛苦得很,该多吃点。”
窗外有层层积雪,呼啸冷风,森森夜色,却远不及隔间内的寒意深重。
吴枕云:“…………”
任逸:“咳咳……咳咳……冻死我了……屋内比屋外还要冷……”
最后吴枕云在赵墨的眼皮子底下一颗一颗把他碗里的馉饳给吃完了,一点都不敢剩下,连汤汁都得喝完。
咕噜咕噜,是羊汤冒泡的声响。
吴枕云眼睛一亮:“好了!”
任逸端过她的小碗先给她盛了羊汤,提醒她小心烫,道:“去得太晚了,就剩下一些细碎羊杂,凑合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