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现有的证据,吴枕云推测,凶手事先将凶器铁棍用大量的白蜡凝固到出水竹管里,等死者沐浴时,出水竹管里涌出热水将白蜡融化,铁棍从出水竹管里冲出来刺入死者胸前并贯穿前后,在浴桶上留下第一个裂痕。
死者死后,凶手再回到案发现场,将位于出水竹管对面的死者挪到另一边,挪动时死者胸前的铁棍磕碰到浴桶的边缘,磕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铁棍贯穿到后面的尖锐部分在浴桶上留下第二个裂痕。
凶手回到案发现场时,浴桶里的沐浴水已经冷掉了,大量的白蜡凝固在水面上,凶手将漂浮在血水里的白蜡清除掉,只剩下附着于蜀水花下面的一点点白蜡。
然后凶手将昏睡的孙浩背到浴室里做替罪羊,走出浴室后,凶手在沾满血水和白蜡的衣裳外边罩上一件新的衣裳,出门后找个时机将里面的衣裳脱下来埋藏好,掩盖证据。
替罪羊孙浩醒来之后跑出浴室并将浴室门反锁起来。
初八下晌,众人冲进浴室发现遇害的死者。
凶手回到案发现场时必定是留下脚印的,吴枕云第一天收集证据的时候,在浴室里发现了郑大勇和孙浩两人的脚印,而郑大勇又有埋藏的血衣为物证,还有倾脚头夫的证言为佐证,且要想事先进到死者浴室里布置下铁棍、白蜡这些东西,必得是与死者相熟,清楚死者浴室构造的人。
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郑大勇。
明日得先去赵墨府上试一试热水融化白蜡,铁棍冲出出水竹管的设想,再回大理寺质问郑大勇,人证物证一一对质后,此案应该就能了结了。
吴枕云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签押房门外,抻了抻手臂,望向静谧的大理寺。
黑夜安静得像是暗暗掩藏起来的罪恶。
查的案子多了,她渐渐变得有些漠然,既不想听凶手作案背后的动机,也不想知道死者与凶手之间的过往纠葛,这些事都是杨诗去查的,查问之后再来告诉她。
吴枕云只想弄清楚凶手是在何时何地又是如何作案的,在她的眼,每一个凶手就像是一个个稻草人,根据每一点蛛丝马迹来推测这个稻草人做了什么事,有罪或是无罪。
这次也是一样的。
杨诗时常说,了解凶手背后的动机更有助于查案,这话是秋先生常说的,现在被杨诗挂在了嘴边。
吴枕云却以为了解得越多,越容易影响她的判断。
两人并不是要互相说服谁,只是各抒己见罢了,倒也不影响两人一起办案。
查案……办案……结案……
女帝在朝堂上夸赞她查清旧案又忙着新的命案,夙夜在公,勤勤恳恳,吴枕云其实是心虚的。
她忙于这些事,一是为了俸禄,还有春赏冬赐,二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别的事,譬如说赵墨,三是为了公事在身不回家——这个家指的是淳于府。
并没有怀抱什么清正远大的抱负和理想。
吴枕云偏过脸望向大理寺卿的签押房,是熄了灯的,杨诗说每月的十三日秋先生会去大理寺诏狱外面坐一坐,再喝一壶酒,说是权当陪一陪里面的赵言。
今日正好是十三日。
迎着冷风喝酒,还坐一晚上?这样遭罪下来,也难怪秋先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17章 伺候我沐浴
是日,冬日清晨难得见的破晓,光穿透云层洒落而下。
“七郎君,你怎的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要出城几天吗?”
赵墨府上的门房老伯打开府门见是赵墨,略惊讶了一下问他道。
“三天不算是几天吗?”
赵墨语气淡淡地反问,风扑尘尘地步走上蔷薇花挂满的通廊,廊下外侧悬着的竹帘透过初晓的细碎天光,一挪一步地洒在他侧脸上。
他的眼眸是深邃的,可今日这深邃却掩盖不住溢出的热切,想要见一个人的那种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