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对淳于明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东西,淳于明对阿娘来说应该是一场悔悟不及的噩梦。
再长大些,她看的书里写的夫妻都是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的。
她很纳闷,这夫妻两人夜夜都睡在一处,明明这么亲密了,平日里相处为何还这般疏离客气呢?未免有些怪了。
再后来她着手查案时,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夫妻。
不过涉及命案的夫妻当然都很不寻常,不是谋杀亲夫就是情杀奸夫,不是侵夺家产就是谋求权势,根本寻常不起来。
吴枕云实在难以想象寻常的夫妻到底应该怎样,是她与赵墨这样吗?
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弄不明白。
细细思忖着,自打成婚之后,赵墨想揉她头发就揉她头发,想捏她的脸就捏她的脸,想抱着她就抱着她。
夜里更是过分,这样又那样的反复折腾她,吴枕云根本没有任何招架推却之力。
她想着若寻常夫妻是她与赵墨这样,那日后她岂不是天天得被赵墨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蹂躏?
若真如此,那以后她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吴枕云想到此处,小脸都唬得惨白了。
她坐在暖榻上托着腮,手里拨弄着胸前坠着的约指,低声喃喃道:“寻常夫妻?”
窗外安安静静的,偶尔几只雀鸟落在地上啄雪粒,嫌冷又扑棱棱飞走了。
屋里能听到熏笼里袅袅轻烟腾起的细微声,还有屋角时漏滴落的嘀嗒嘀嗒声。
吴枕云端起矮桌上的一个白瓷小碗,皱着眉头喝下里头的苦药。
这药比赵墨那天早上亲自给她熬的药还要苦百倍,窗外偶尔有风吹进来,掠过她喝下药的樱唇,都觉得苦涩无比,皱着眉头跑开。
喉间溢满了浓郁苦味,她小脸纠结起来,“好苦。”
酉时,吴枕云披上外披去盛都府接赵墨回来。
她本来不想去的,赵墨非得让她去。
吴枕云问他道:“寻常人家的娘子也会亲自去接自家夫君回家吗?寻常人家的夫君也会让自家娘子在这么冷的天去接他回家吗?寻常人家的夫君也会这么不心疼自家娘子吗?”
一连串的质问,语气比往日里强硬了不少。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让赵墨知道她不像以前那般好欺负了,日后与她相处得收敛些。
赵墨一面换上襕袍,一面笑着回道:“别家怎样我不知道,但我要我家娘子去接我。”
站在他面前看他穿衣裳的吴枕云不高兴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回来就好了,还让我去接做什么?”
她本来答应要帮赵墨更衣的,可她一站到赵墨面前又推脱着说自己不够高,手脚太笨了,没法替他更衣,让他自己穿。
而她就只是在跟前做做样子地替他扯扯衣摆袖口,再理理衣襟内领,就当是帮他了。
赵墨不与她再多说,三指系好肩上的系带,临走前嘱咐她道:“外头冷,去接我的时候记得多穿些衣裳。”俯身从她微微翘起的樱唇上偷了一段清甜,揉揉她脑袋,轻笑道:“乖。”
吴枕云才不想乖呢,在他身后狠狠跺脚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
说是不去,可她挣扎半日之后还是出门去了,穿上了赵墨给她的夹绒青缎外披。
从赵墨的府邸到盛都府衙需要马车行两刻钟,车轱辘滚在厚厚的雪地上,咔哧咔哧地响着。
车窗厚重的帘子外,一棵棵银杏树上堆满了积雪,偶尔滑落下来砸了小孩子一季的冷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