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话里有话,这话的另外一半就是他们能拿到手上这些口述笔录,自然也能拿到其他命案的苦主和案犯的口述笔录来证明她办案不公。
斗讼案是小事,命案若出了错就是大事。
身为大理寺少卿,吴枕云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自己错漏了什么要紧的证据导致整个案件错判,用律法害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但凡吴枕云在查案时严刑逼问过口供,故意含糊过证据,草率下过定论,现在肯定是要心慌的。
他们显然不是很相信一个打断生父腿脚的暴戾之人会在办案上严格遵循律法。
吴枕云道:“诸位这是要清查本官经手的所有大小案件?”
他们道:“是又如何?吴少卿怕什么?难不成是怕我们将你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挖出来?”
只要吴枕云心慌害怕,他们便可以此为要挟,逼赵墨在修正律法的事情上退让。
他们料定了赵墨会为了吴枕云而妥协。
“本官坦坦荡荡,从未做过任何见不得光的事。”吴枕云波澜不惊,镇定自若,道:“诸位若想清查只管清查,只是诸位若是查不出什么,依律是该反坐其罪的,本官错判一件命案,徒二十年,若是被诸位诬陷的,诸位徒二十年,公平公正。”
他们个个低下头倒吸一口凉气,又互相瞥了几眼,心里直犯嘀咕,吴枕云有此底气说出这些话,可见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若是真的去清查,只怕查不出什么来。
他们又说:“听说吴少卿现今身负着赵言旧案的督责之职,不知身为赵言弟媳的吴少卿能否担此大任,绝不徇私枉法?”
这话是说给女帝听的。
督责之职是女帝亲自下旨任命的,说吴枕云为人公正,会做好此案的督责,现在他们以几个斗讼案为由证明吴枕云并非女帝口称赞的那个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少卿,不宜担当此责。
他们知道吴枕云很在意赵言的旧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督责之职,定会据理力争。
只要她开口争,他们便能以此案的督责之职为筹码,让吴枕云左右为难,再逼得赵墨为了她在修正律法上的事退让。
吴枕云冷笑了几声,道:“不过一个督责之职罢了,查案办案甚至断案的都不是本官,你们若是眼红那你们来担此大任好了。”说着瞥了一眼在场的新任刑部郎官穆世子。
穆世子素来脾气古怪,以前也不是没当过官,只是他太会惹事了,身为穆亲王的独子穆世子,惹了事自然不用他来担责,可总得有个人出来替他背锅,与他共事就要做好被贬官撤职的准备。
他们顿时噤声。
他们说这话的时机不对,若在查案的两个刑部郎官还没有定下来之前说,兴许还有些用处,现在再说,他们这些与穆亲王府交好的人都对穆世子唯恐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吴枕云?
当初吴枕云要为赵言翻案的时候,赵墨是犹豫的,他打算等修正律法的事情过去之后再翻案,且不想让吴枕云掺和进来。
现在人人都盯着修正律法之事,无暇顾及此案,当下是最好的时机,吴枕云不想错过。
吴枕云想要在此时翻案,赵墨说:“可以。”
吴枕云想要在赵言旧案担任督责之职,赵墨说:“可以。”
为此,赵墨答应了女帝不论此案结果如何,依律判决,处置案犯后就到此为止,绝对不可借此打击报复当年那些与案相关却并非凶手之人。
女帝的意思很明白,是让赵墨不要追究当年那些迫不及待上疏将赵言送入诏狱的官员,也不要深挖此案的其他利益纠葛,点到为止。
周将军的事,女帝不愿再翻起来了,当年她听信那些谣言作出的那个决策是对是错只有她自己明白。
女帝想要保留一些体面,却让赵墨放过那些背后推手,让他在朝堂上继续与那些诬陷赵言的人同朝为官,虚与委蛇。
赵墨已经做了退让,吴枕云绝对不会让他再退哪怕半步。
女帝问道:“吴少卿不满意朕的任命?”
“微臣惶恐,微臣并无此意。”吴枕云冷瞥了那些人一眼,道:“微臣担这督责之职合理合法,有些人却总想在这一点上做章,微臣今日若受此要挟,明日他们定会变本加厉,故此言语上冒失莽撞了,还请陛下恕罪。”
女帝点点头,道:“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