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是景娴之时,深深疑惑——为何我会在此?后来见到了小十二,望着他郁郁寡欢的神色,畏畏缩缩的眼神,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极想保护他的冲动,后来,见他一日一日展开欢颜,承欢膝下,我甚至曾以为我跟上苍达成了默契,——原来,我是为他而来。或许,我是为他而来。
可是现在……
我深深怀疑,且不自信起来。甚至以为是因为我的到来,而令得本该活到二十多岁的永璂,遭逢此难。
下毒?又是谁人所为?
其实当太医提及的时候,我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令妃。
甚至立刻有一个冲动,想要冲到延禧宫,拉出令妃当面质问,若真个是她害了永璂,我不管呀是不是深受皇帝喜欢,必定让她立死当场。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要让永璂醒来。要找到解决之法。
别说现在尚无证据,就算真的有十足把握此事乃令妃所为,我也不能打草惊蛇,皇帝虽然斥责过她,但厚积的宠爱还在,不容我严刑逼供或者审讯于她,假如我那么做,反而会不美。
我生怕害永璂永远无法醒来。
握着永璂的手,想一阵,便伤心一阵,眼泪竟然停不下。
最后容嬷嬷劝了又劝,才松开永璂的手,让太医上前来喂药。
永璂毫无知觉,所有的药水喂到嘴里,便又随着嘴角流出来,我看得凄惨,心头绞痛,几度要失声痛哭。
太医宽慰说道:“娘娘不必太过焦虑,虽然十二阿哥咽不下大半,但好歹有些会咽下,这便就有用。”
我点点头,靠近了过去,坐在床边的,望着永璂,低声只说:“永璂,你答应过皇额娘的,将来长大了,要保护皇额娘,你千万不要有事,知道吗?你若是狠心不肯醒来,——皇额娘这条命,也便就随你去了。”
太医们闻言,纷纷跪倒在地,惶恐不已:“娘娘,请保重凤体!”
容嬷嬷也掉下泪来:“娘娘,您不能这样。”
我擦擦泪,只说道:“永璂,你若是能听见皇额娘的话儿,就乖乖地喝药,早点醒过来,给皇额娘看了欢喜,你是个乖孩子,又听话,必不会看额娘为了你伤心泪落的是不是?”
说完之后,将太医放在床边小桌上的药碗拿起来,调羹在内转了转,舀起来一勺,轻轻地送到永璂的嘴角边上。
我说道:“永璂,额娘喂你喝药,你听话,把药喝了。”
调羹在永璂的小嘴唇上抖了抖,药水洒出一些来,顺着脸颊滑下去,而永璂的嘴唇却依旧紧闭,毫无知觉。
我心头的痛翻江倒海,眼睛闭上,泪水自脸颊上纷纷滚落,几乎无声嚎啕。
忽然之间,容嬷嬷在一边惊叫一声:“娘娘!”
我闻声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容嬷嬷双眼瞪得滚圆,震惊地盯着床上面的永璂,我转头看过去,刹那身子也微微一震,却见永璂原本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而我调羹中那剩下的药水,顺着永璂的嘴滑了进去。
“永璂!”我又惊又喜,泪水模糊了双眼,擦去了又出来,收拾不迭,容嬷嬷上前急忙说道:“娘娘,天可怜见的,十二阿哥听到了娘娘的话!让奴才来伺候十二阿哥……”
我本不愿,想亲自来,然而激动之下,手抖得厉害,实在不成,容嬷嬷便接了过去,慢慢地一勺 一地开始喂永璂,永璂也都乖乖地喝看下去。
我在旁看着,心底一阵儿欢喜,一阵儿悲伤。喜得是永璂果然有知觉,还知道听我的话,悲的是这样乖巧的孩子,却不知能否醒来,且遭受这样的罪,一刹那间,一颗心如半边在火上,半边在冰上,冰冷跟滚烫交织,受尽煎熬。
“皇后……”一声叹息,有人在身边伸出手来,揽住我的肩头。
我的身子一震,急忙抬头看,却见乾隆站在身边上,正望着我:“不要伤心了,小十二会好起来的。”他何时进来的?想必是趁着我刚刚不注意,又不许那些太医宫女们出声,是以我不知道。
我对乾隆的这一张脸,本来毫无感觉,然而此刻却不知为何,竟然忍不住,泪如泉涌,只叫一声:“皇上……”便将脸埋在他的身上,身子一抽一抽,难以控制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