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睡意,被子盖得严密,只觉得浑身汗出如浆,很想一把将被子掀掉,但是却又不敢动手,只好苦苦忍耐,不知不觉中,却也昏昏迷迷睡了过去。
原来冯渊自从上京以来,一直都没有停脚的时候,总是在忙东忙西,谋划操劳,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先前过的是花天酒地的闲散日子,诸事都不放在心上。今番发了奋要努力,可谓是尽心尽力,不敢懈怠,生怕做错了什么,会让莲生操心,于是凡事都详尽操劳,他年青,身体底子还好,所以一时不觉得怎样,这也大抵是因为他娶了莲生,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是日夜操劳,都不觉得有事,反而有用不完的力气,可是他到底也不是铁石之人,就算是千里的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哪里像是他这样,忽然之间来了一番急行军,他自己觉得无妨,身体上到底是有些撑不住的。其他也正如莲生所料,晚上跟柳湘莲吃了一番酒,酒楼中热烘烘的,不免眼酣耳热出了一身汗,他又不注意,即刻出了酒楼,夜风扑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寒那便就此侵入体内,冯渊自己自然不觉得,莲生见他双颊发红,额头滚烫,连手心也是如此,就知道恐怕是感染风寒,所以急忙用这个土方子,替他驱寒。
果然冯渊模模糊糊睡过去,莲生只坐在床边,借着那一线灯光,练习刺绣,过一会才放下,又拿汗巾子,替冯渊擦拭那脸上冒出的汗,又看他的气色,只见一张俊脸己经变得通红,呼吸都急促了许多,莲生暗暗忧心,心想倘若天明了不好,就得赶紧请医生来。如此反反复复的,不敢合眼,一直过了三更,黄玉几番来看了,说道:“奶奶,还是早些歇息吧,我来看着少爷就好。”莲生只是让她下去休息。黄玉哪里敢就去,便只陪在身边。
将近天明的时候,冯渊脸上的红却慢慢地退了,也不再出那么多汗,莲生消停了些,才命黄玉回去休息,自己也觉得疲倦,便将身子靠在床边上,想微微合眼打个盹儿,等冯渊起来,再探探他的热退了不曾。
没想到这一打盹儿,人却睡了过去。
冯渊起身的时候,见桌面上的蜡烛己经剩了短短的一截,焰心也都熄灭了,一转头看见莲生靠在床边上,双眸合着,似睡非睡,惊了一惊,将被子掀开,只觉得浑身湿漉漉的,然而却又觉得轻快,回想昨晚的事,心底也明白了几分,急忙伸手将莲生轻轻抱住了,抱到床内侧去,令她缓缓躺下,莲生困得厉害,竟没有察觉,冯渊将她放下,又欲给她盖被子,才发觉被他盖在身上的那条被子都有些湿了,便用上面一条替她盖了。
冯渊轻手轻脚下了床,伸手摸摸自家的额头,只觉得一片清凉。他暗暗叹了一声,心想不愿让她担忧,到底是累到了她了。摇了摇头心底有愧,便出外去,唤丫头打水清洗干净,又换了衣裳。一时整理妥当了,冯渊才去见甄夫人,说道:“昨夜里一时着了凉,害得英莲一晚上没睡,母亲替我多看着她,我去铺子里转一圈便回来。”
甄夫人便答应了。冯渊又叮嘱了几个丫环,这才骑马向着铺子而去。
冯渊到了成衣铺子,同掌柜的说了一番,也没什么事,冯渊到门口看看日影,便打量着回家探望莲生,正在思量让小厮带马的片刻,听到两个过路人说:“这宁国府的一个奶奶没了而己,怎么竟这么大阵仗?”
冯渊听到“宁国府”三字,倒想到了“荣国府”,却见那两人说:“可不是,听说只是个长孙媳妇罢了,竟还有那么多王公贵戚,将军侯爵前去拜会吊祭,动静闹得是极大的,原本那长孙也没什么官衔,如今媳妇死了,竟然摇身一变也成了什么五品龙禁尉,啧啧,人家是靠着老子升官,这位爷,靠着自己死去的夫人得了意。”
另一人便说:“噤声,别越说越不像话,若被有心人听到了,不得了。”
冯渊见状,便转过头来,装作看衣料的样子,那两人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才又渐渐远去了。
冯渊虽听了这番新闻,却不在意,横竖跟自己家没什么关系,他想着回去看看莲生,便唤了马来,往回走,走了半路,鼻端闻到一股甜香,心头一动,拉住了马,问旁边跟着的小厮,说道:“这是什么香?”
那小厮说道:“少爷不见那边的门头写着?”
冯渊转头看去,果然见一面黑漆漆的匾额,上面几个字写得是“福香老字号”,小厮又说:“这是做糕点的老字号,据说做的好芝麻糕,所以这香气也是特别浓……少爷想去看看么?”
冯渊嗯了声,翻身下马,心头想道:“看看也好,果然好吃的话,正好就给英莲带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