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见他将手握了起来,仿佛躲着自己一般,然而他眼尖,顿时便瞧见林沉舟掌心里一点红。
小唐大惊,又细看林沉舟,却见嘴角果然有一抹血丝仍在,不由握住他的手腕,道:“恩师这是……怎么了?”
林沉舟见他已经发觉,却笑了笑,道:“无妨,不必大惊小怪的,积年的病症罢了。”说着便掏出一方帕子,把掌心的血渍给擦了去。
小唐紧皱双眉,心中惊跳,道:“已经咳了血,难道还不当回事?方才竹先生来可到底怎么说的?”
林沉舟听他提起竹先生,便又笑道:“他也说了无碍,给了我些药丸子吃。你放心罢了。”
说着,便拿了那杯茶,轻轻地喝了两口,道:“你来的也巧……若再早一些,就遇见了,唉,她又回来哭了一阵儿,求我救景深呢。”
小唐不言语,只轻叹了声,道:“我方才去探望过景深了。”
林沉舟道:“他可如何?听说……受了刑?”
小唐道:“挨了鞭子,我先前已经叫人送了药膏子进去,好歹先将养着。”
林沉舟道:“你有心了。”说话间,又咳了两声,幸而又止住了。
小唐想到方才在狱中跟凌景深所言,又看林沉舟是这个模样,一时不好提那些,就只好生说道:“近来事多,恩师却也要好生保重身子才对,我见……比先前更加瘦了好些鼎宋。”
说话间,就打量林沉舟,却见他颧骨高耸,头发也略见花白稀疏,用根玉簪别着,反显得额头十分的宽阔而大,两只眼睛微微凹进去,却仍是一贯的有神。
林沉舟闻听这话,望着小唐,目光里透出几分暖意来,道:“不妨事……对了,你见了景深,他可跟你说了当夜在太子府的情形?”
小唐见他主动提及此事,才道:“是,都说了。”
林沉舟又问道:“那么……太子妃那边的事也都说了?”
小唐见他特意说到这个,便留了心,说道:“恩师……”
林沉舟叹了口气,走开几步,才说道:“其实太子把那个胭脂拿下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
小唐略觉意外,林沉舟道:“此后景深所做的种种,都是我授意的,我知道此事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便叫他借机……在太子府大闹一场,尤其是要去太子妃的居处,果然他做到了。”
小唐皱眉问道:“这……却是怎么说的?”
林沉舟道:“你可曾听说过,十八年前太子府内的一件事?”
小唐不敢接口,林沉舟道:“当时太子年过而立,太子妃才有身孕,太子大喜过望,只想不到,分娩的时候,竟是难产……”
小唐皱着双眉,道:“据说那孩子生下来已经是死了。”
林沉舟哈哈笑了几声,笑得十分古怪。
小唐问道:“恩师……为何提起此事,难道有什么蹊跷不成?”
林沉舟点头道:“虽然对外都是这样说,但是……也曾有些流言,说是……有人闯入了太子府,把太子妃才生下的孩子害死了……”
林沉舟的声音有些低沉,听来隐隐带几分寒意似的。
小唐心下骇然,这种流言,他也依稀有些耳闻,只是事关皇族血脉,太子府已经给出说法,这种不经之谈自然不能妄听,也不能妄议的。
然而林沉舟此刻特意说及,只怕……这所谓的流言,也未必只是流言而已。
猛地又想到太子妃的“狂疾”之症,不由又一惊:太子妃才嫁给太子的时候明明是好端端地,后来……生产之后才有所谓狂疾的说法,起初众人还猜测是因难产之事,难道竟果然别有内情?
林沉舟咳嗽了一会儿,半晌才说道:“太子府内也有我的眼线,当日景深在府中的情形,我一清二楚,太子如今扣着景深,一来是因为先前我针对他之事,二来,或许也是察觉了什么,所以要挟罢了。”
小唐敛了心神,问道:“恩师要如何料理此事?”
林沉舟看着他,笑了一笑,走到窗口看向外头。
小唐不敢打扰,只是垂手在侧,过了许久,林沉舟负手抬头,才轻声说道:“我林沉舟,为国操劳四十余载,毁誉参半,如今,只想做完早就想做的一件事,或许自私,或许大逆不道,但非要如此不可,就算抛掷这身枯骨,或背负千载骂名,也在所不惜。”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掷地有声,仿佛镌刻在流逝的时光里,永不褪去。
小唐乍然听了这话,似懂非懂,起初以为是为了凌景深,可细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像……只不知为何,一颗心在胸腔里噗通噗通,很是不安地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