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斜睨她道:“你都立志不嫁人了,我不成亲又有何稀奇?再者说……也并没有人瞧得上我,已经是这般声名狼藉了,又克妻克子,又有断袖之癖……”
怀真原本听得怔怔,听到最后,却忍不住合起掌,又捂着脸笑了起来。
小唐见状,舌尖微动,竟是飞快地润了润自个儿的唇,只觉得心底里有一把火烧着,令浑身都有些灼热干渴。
桂树上落下的点点,在她发端点缀,随着笑一抖一抖的,竟是极诱人的光景。
小唐想给她拂落,复又制住那蠢蠢欲动的手指,道:“你别只是笑,我心里苦着呢,你却还笑我?我先前说的,都是真话,你且也仔细想想……你如今需要一个人替你解围,我呢……也竟要一个人替我解围,倘若你答应了,咱们便是应付了众人,岂不是两全齐美?”
怀真听到这里,才又停了笑,愣愣看他,觉着这话实在匪夷所思,然而……
小唐见她眼中透出思索之色,便又拧眉说道:“另外,你休要怪我泼你冷水,凌绝他年纪虽不大,但为人行事,自有章程,性情更是偏执的很……只怕他未必肯轻易放手,怀真,你也明白,论懂你知你,还有谁比得过我?倘若你肯答应……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护你周全,而你……也可以仍如现在般对我好,至于夫妻不夫妻的,不过是个名头儿罢了,所有仍是如此,并不会变多少。”
当时,怀真对这一番话还是半信半疑,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只因小唐说这话的时候委实正色凛然的很,所以竟记得格外牢靠些。
怀真垂头,轻声说:“谁又对你好了……”
小唐含笑看她:“总之我字字是真,你须尽快定夺才好。”
竟没想到,小唐的话,这样快就成了真。
是夜,吉祥来看过几次,却见怀真托着腮,对灯影发呆,唇上那一点伤格外醒目,虽然涂了药,仍然肿了起来。
先前她自花园回来,只说是一不小心被花刺划破的,然而不知如何,晚饭竟也不曾吃。
吉祥见她仍是出神,便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可快睡罢?”
怀真总是不理,怔怔地盯着面前那支蜡烛,眸子里光影沉浮,吉祥见状,知道她有心事,便不再打扰。
直到次日,吉祥进来伺候,却见怀真和衣卧在床上,她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唤了两声,怀真便醒了,起身瞧了她一阵子,又双眼放空似的想了半晌,才道:“你去……让进宝去唐府一趟,找唐侍郎……若他不在唐府,便去礼部寻,找到人后……”
吉祥愣愣听着,知道怀真是要遣人去寻小唐,只不知所为何事呢?却见怀真双眸一合,想了片刻,便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那个黄花梨的匣子打开,翻了一阵儿,把一块儿天青色打着五彩缨子的玉坠子拿出来,回身道:“就把这个给他……”
吉祥莫名,忙接了过来,看了会子,便笑道:“姑娘,这块儿玉,不是二爷先前送你玩儿的么?二爷说不值什么钱,你做什么特特叫人送这个给唐大人,他那样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好歹来了,虽然不至于口头说什么,但心里未免会笑咱们家没好东西给他呢……”
怀真闻言,便微微笑了笑,垂眸说道:“他的确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歹来,只是……我也的确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只这东西罢了,横竖他爱要不要……你也不必多话,只叫人快去罢,就说是我送他的,他自然……就明白好歹,收不收是他的事儿红楼林母。”
吉祥心想:“先前御赐的,娘娘给的……还有各家的诰命以及平靖夫人赏的,多少的好东西呢,做什么巴巴地给这块……”然而自然不敢拂逆怀真的,只得拿了块帕子把佩玉包起来,便出门叫小丫头传进宝进来。
进宝进内,吉祥给了他东西,又把怀真的话叮嘱了几句,进宝即刻前往,果然小唐不在唐府,忙又折去礼部。
门人通报,小唐亲自出来,见是进宝,微觉诧异。
进宝上前,恭恭敬敬便道:“唐大人,我们家小姐命我来送这物事给您。”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那帕子包着的物件,躬身双手呈上。
小唐挑了挑眉,因知道他素来是跟随应兰风的,便笑道:“是怀真?又送什么给我?还特意寻来呢?”
进宝道:“正是我们怀真小姐,送的什么我却是不知了。”
小唐信手打开那帕子,看到里头之物时候,眼睛蓦地便直了,半晌没有言语,脸色十分古怪。
进宝偷偷扫了一眼,见是一块上了穗子的玉佩,看来也不算如何名贵,便不敢做声。
小唐呆看了半晌,便问道:“当真是怀真命你来送我的?”说着,竟伸手按在进宝肩头。
进宝浑身一震,竟觉得肩膀生疼,骨头都似要碎了,瞧不出这唐大人一派贵公子哥儿似的,竟有这等手劲,果然不愧是灭了沙罗一国之人。
进宝不敢怠慢,忍着痛道:“正是!没有错儿!是吉祥姐姐叫我来送给唐大人的,说是怀真小姐嘱咐,叫亲自给大人您呢。”
小唐听到这里,蓦地撤手,便握着那玉佩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却更是眉眼动人,明艳的紧。
进宝不明所以,小唐却满面喜色,一转身要进礼部,忽地停下来,回头对进宝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就说:我已经明白了,叫她放心。”
进宝呆呆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小唐却又大笑两声,声音朗朗,却又不进部里,扬眉吩咐门上:“速速备马,我要进宫!”一时竟意气风发,难掩无限心喜。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怀真之意,都在这一首《定情诗》里,进宝跟吉祥都不明白,他唐毅堂堂的礼部侍郎,难道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