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闻听,心中暗暗恼了:方才鲁舅妈已经问了一遭儿,因被她挡回去,就该知道她是不喜欢被问的,如今却又不死心来问唐夫人……哪里有这样没眼色的人?
唐夫人是这般知书达理好性情,她的姊妹偏是这般,这若是在先前,怀真早翻脸了,如今且也只看在小唐跟唐夫人的面儿上罢了。
唐夫人也看向怀真,见她脸色淡淡,知道她心里不大高兴:“他们都还年青,急什么呢,该有的总会有的。”
鲁舅妈不禁笑道:“姐姐,说什么话,怀真是还年纪轻轻的,然而毅儿都多大了呢?别的不说,就说那林家姑娘,如今那小子不是已经满地跑了?连二小子都有了……”
鲁舅妈所说的自然正是林,偏这些话正好儿戳中唐夫人的心肺。
唐夫人心里虽然着急,只是不好赤眉白眼儿地催促小唐跟怀真罢了,如今听自家姊妹说起来,又想起先前鲁舅妈也提过好机会此事,她便不耐烦,因冷笑道:“你也忒心急了,我这当亲娘的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有这许多话说……生了两个小子,那也是因为她嫁的早罢了,怀真才嫁过来一年呢……再说,这种事也是能比较的?”
鲁舅妈见唐夫人着恼,便笑说:“我这不也是为了我的外甥着急呢?”
怀真听到这里,便起身含笑道:“太太且跟舅妈自在说话儿,我好去看看敏丽姐姐如何了。”说着,便行礼自去。
唐夫人见怀真去了,因埋怨鲁舅妈道:“你也该管管你这嘴,怀真这孩子表面儿不说,心里必然是恼了。”
鲁舅妈摇头咋舌,道:“姐姐你怎么竟像是怕这小丫头一样……她走了倒是好,有些话当着她的面儿反是不好说的,你且看看她,生得这样瘦弱纤细的,哪里是个好生养的模样儿?若是别的女孩子,这会儿只怕早就有信儿了!我先前跟你说的话,你只当耳旁风,毅儿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着急更等什么时候儿?你们这府里人丁又这般稀少,照我说,不如给毅儿纳一房好生养的妾室,早早儿地多生几个,至少去了一桩心事!”
唐夫人又气又笑,又恼又叹,瞪了鲁舅妈半晌,说道:“我自然是盼孙子孙女儿的,然而我也是疼怀真的,且不说她是不是好生养的,我心里当她是亲闺女般,跟敏丽没什么两样……她几时生都罢了,我左右等毅儿成亲都等了大半辈子,也不差再继续等孙子孙女儿,又急个什么?”
鲁舅妈见她这般维护怀真,目瞪口呆。
唐夫人又道:“何况毅儿虽然孝顺,但我看他疼怀真的心意,眼里是容不下别的什么人的,我自忖是没这个本事劝他纳妾,你要是觉着自己能,你便去跟他说……若他答应了,当真多个三妻四妾,生些子孙满堂,我自也感激你。”
鲁舅妈闻言,下巴几欲坠地,原来她因知道长姐的性情是最温和不过的,故而时常胡言乱语,然而面对小唐……却每每只是讷讷不敢多话,只陪小心还来不及。
如今听唐夫人叫自个儿去跟小唐说纳妾,她哪里敢露这个脸,因讪讪地说道:“瞧姐姐说的,我不过是为了你们这府里好罢了,你觉着对的便听,你觉着不对的,就当我放了个屁罢了,何必恼怒呢。”
唐夫人听到这里,才笑着摇头:“够了,姊妹们见了,非要说这些没趣儿的,先前,我在敏丽跟毅儿身上也算是操碎了心,只可惜总是没用……何必又操不够似的想到孙子孙女儿上头去?从此之后你也不许再说这话,不然……你以后就别来找我,我也再不去你们府上了接棒美医,重生大逆袭。”
鲁舅妈见她斩钉截铁说了这许多,果然不敢再放肆,于是就转开话题,只说别的去了。
然而唐夫人虽然斥责了姊妹,可心里未尝不也是有些怨念心苦的……实则是盼孙子孙女儿盼的心焦,怎奈面上仍是要掌着而已。
却说怀真先前虽借口离开,然而却并不曾真的去,只是躲在那门后听鲁舅妈如何说,又听唐夫人如何答罢了,听唐夫人把鲁舅妈痛斥一番,怀真心中虽然安慰,可想到鲁舅妈所说,心底却又沉甸甸地起来,竟把先前一心想调香的喜欢给打碎的无影无踪了。
怀真因闷闷地,也不去敏丽房中,只恹恹回了房。
半晌听外头说鲁舅妈要去了,怀真也并不曾出来相迎。
只是唐夫人担心她心有不快,又特地来探望,怀真只得打起精神来,同她说了会儿话罢了。
不提唐府之中,怀真因鲁舅妈来访而触动心事,郁郁寡欢地。只说与此同时,就在礼部之中,小唐却正也因一事苦恼。
只因先前,因新罗国发来消息,使者已在路上,因册封世子之事特遣人来舜,小唐便传那同文馆之人来,问会新罗语的那几人如何。
那人听了,不免色变,有支吾之态。
小唐察觉不对,又问详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原先的五人,两个年老耄耋,一个缠绵病榻,都是不中用的,剩下的只有两人而已。
偏偏这两个人,因年青,又因素来大意,疏于练习,竟十分地不熟练,不论听声或者出言,皆都不上台面。
小唐大怒,当下命人严惩上下负责之人,然而使者已经在路上,若赶得快的话,只怕不出两三个月便到,当下忙召集其他众人,虽然勉强能听听说,然而一国的颜面,在这言语交流之上表达的最为直接,堂堂大国竟是这般,岂能拿得出手?
偏那同文馆的主事之人尚且心怀侥幸,竟说道:“昔年那新罗国来使,他们都是会中国语的,交流竟是无误,也从来不用我们的人跟随译文,是以大人很不必焦虑。”
小唐听了这话,越发不怒反笑,道:“新罗小国,尚能精通我中国话,我堂堂中国,反而找不出能精通他们话的?人倒是礼尚往来,倘若国人都似你这般傲慢自大,固步自封,只怕国将不国!”当下便叫人拖下去打!
是以先前那几日,小唐夤夜回府之时,才每每地心怀恼怒或者面有不愉之色。
只因培养一名译者,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仓促里哪里能寻到那言语流利之人?虽然那主事之人该死,只是小唐也自省自责:他接手礼部虽然还不过几年,其他众事向来繁忙,分神不暇,又因也知新罗不过小国,不免便也有些怠慢大意了,果然一时的疏忽,竟果然出了这极大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