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命马车往凌府而去,凌景深坐在对面儿,见车帘被风吹动,他心中也因而一动,微微撩起帘子往外瞧了一会儿……却见大雪茫茫,夜影沉沉……只有风卷过空寂的街市巷落……哪里有见什么异样?
话说景深把唐毅带回凌府,林迎了见到,瞧着是醉得这般情形,吓了一跳,因景深先叫人送信回来,一早儿叫安置了客房,打理妥当。
唐毅酒力发作,也不再吱声。景深扶着他上了床,他便倒头睡了过去。
景深又吩咐两个妥帖的丫头仔细看着,自个儿才出来外间。
进去也瞧了一眼,出来说道:“到底是怎么了,哥哥从来不肯醉得如此。”
景深扫她一眼,淡淡道:“能让他醉得如此的,还有什么?”
一震,心中便猜到了,却只一笑,道:“说来……也是巧,这两日凌霄一直嚷嚷着要去见他婶婶呢,你倒把他叔叔带回来了。”
凌景深觑了她片刻,便道:“倘若霄儿想去,便带他去就是了金枝。”
迟疑道:“应大人是那个情形,我只怕……唐突去了,对你不好。”
景深道:“应兰风不会有事,毕竟有他在。”
景深虽不曾明说,也知道他指的“他”自然是小唐了,本还要说一句……想了想,便作罢。
谁知景深道:“你是不是想说……如今他跟怀真和离了,自然跟应兰风没有关系了?”
脸色微变,只好笑说:“我心里有些猜想,其实他们两个……好端端地,怎会闹得如此。”
景深却不再提起此事,只问道:“太太的病好些了么?”
敛笑垂眸:“今儿略好些了,吃了两样菜……只又说屋子里冷,我叫人加了炭,不到半晌,却又说热呢……唉,只盼这病快些好罢了。”
景深默然无声,只盯着看,竟不能直视他眸中深沉锐色,脸上不大自在,便转开头去。
却听景深只淡声道:“太太病中的人,自有些难伺候,你且多费心罢了。小绝可回来了?”
无端松了口气,答应说道:“先前才回来。在书房内,凌霄陪着呢。”
景深叹了口气,便不去理会,叫先回房去,他便去给凌夫人请安,才进了门,便嗅到一股熏人的药气,因被炭火气一拱,那气味越发叫人窒息了。
伺候的丫鬟见他来到,忙说凌夫人才睡下,景深便仍悄悄地退了出来,却并不离开,只在门口静静立了半晌。
却见眼前飞雪凌乱,似战退玉龙三千,纷舞凌乱。不多时,耳畔忽听见凌夫人轻轻咳嗽的声音,声音极轻,上气不接下气似的……
景深默站片刻,双拳微微握紧,终于转身回房,却并不是跟歇在一起,而是留在妾室房中。
也不理论,只抱了凌云自睡。
话说当晚上,唐毅沉沉睡着,虽然酒醉,隐隐知道是歇在凌府,只听得外头风声越发大了,他便思绪纷纷,不由想:“这样冷天,不知娘子如今在做什么……是不是仍等我回去呢?”
模糊之间,竟还以为是在从前两个人好的时候那样,正胡乱想了会儿,忽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人靠近自己……唐毅虽睁不开眼,却蹙了蹙眉,嗅到一股脂粉香气,自然并不是怀真。
那香气一发浓烈,仿佛哪里闻到过一样,又觉一只如蛇的手,探在身上,抚上他胸前,这种感觉令他甚是憎恶,想要挣扎,却偏动不得,喉咙之中低低发出吼声,似要逼退那人,却依稀听到一声娇笑……传入耳中……
那人道:“你的命是我的……”一语方罢,又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倒要见识见识……”
如此一句句,叫人来不及反应,而那重重叠叠的声音扑面而来,似浪涛拍岸,末了,却是谁的一声惊呼,如此清晰,依稀叫的是:“三爷!”
唐毅猛地一挣,便也睁开双眸,翻身自榻上坐起,眼前所见,是桌上幽暗的烛光,以及那红光明灭的炭炉,而他身边儿……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他抬手在脸上抹过,手心一片冷汗,心却跳的如此剧烈,也不知是因酒醉之故,还是那真切的不安之故。
外间守夜的两个丫鬟听了动静,忙进来看端倪,却见唐毅眼神几番闪烁,最后竟猛地跃下地,疾步往外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