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仑,我是要做瓒多妻子的,不应该这样出门。先前是我太好来着,才应了去灯节。‘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方才出行,不合规矩的。”
“什么是兽兽不亲?”许是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艰深的词语,措仑没大听懂,问道。
“不是兽兽……哎,怎么说呢。”南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憋住,好生想了下子才回道,“就是‘男女有别’的意思。”
“男女有别……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啊。你都没见过瓒多,现在也不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怕他?”
得了,两地风俗有异,这东齐的礼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通的。若是长篇大论讨论起来,又是一番“言必虑其所终,行必嵇其所敝”,没一个时辰下不来。[1]
南平担心着守卫随时会过来,额头上急出一层薄汗来,于是干脆板起脸,佯装生气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话落地成钉,扎得少年当真闭上了想要张开的嘴。
他定定望着南平,星子一样亮的眼眸里全是失望。
“你别难过……”南平满是愧疚,又怕越扯越不清楚,一跺脚咬牙道,“我真的走了。你不许再来了!”
她说完急匆匆转身离去,唯恐忍不住改变主意。
纤细的人影隐进了厢房,连带着少年的心都空了一块。
措仑翻回墙外,立在风。身旁空空荡荡,只剩下他的老伙伴隆达。好像又回到了一个人山打猎的老日子,方才的热闹不过是大梦一场。
他摸着胸口,向马低声问道:“隆达,为什么她说不再见我的时候,我的心好疼呢?”
白马懒得理他,只顾低头在石头缝里扒拉草吃。
少年又问:“我是不是病了?”
隆达架不住他叨叨,只能抖了抖耳朵,敷衍了一下,稍微给了主人点面子。
“我果然是病了。”措仑语气肯定了些——不然怎么会觉得又酸又苦的滋味从心里涌上来,淹没了整个人。
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如此磨人。
他扯着马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绕过白塔时,突然想起来一个见多识广的好兄弟。
——说不定那人有办法,能治好自己的症状。
而与此同时的夕照寺内,南平在一片寂静,蹑手蹑脚溜进了厢房。
她蒙着被,悉悉索索的解开了临时绑就的辫子,脑子里还回荡着方才激烈的鼓点。
在残存的叛逆乐里,南平渐渐冷静下来,自责和后悔占据了脑海:临别时和措仑板起脸,怕是伤了他的心。那少年若是肯收银两,反倒好了——钱货两讫,总归抹得平恩情。
如今自己该如何报答他呢?
南平枕着万千烦恼丝,总算在天亮的时候,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
此处享酣梦,别处有烦忧。
寅时,高城内。
葛月巴东陶陶然进了毡房,解了皮囊上的粗麻绳,扑鼻的酒香满溢出来。
虽然天亮才算灯节结束,但提前一两个时辰开开荤,大抵也算不上多大的罪过。他肚里的酒虫子忍了七天,现下被咕噜噜勾了起来,全等着这一口。
皮囊才挨上嘴边,帐帘就被人掀了开来。寒风打卷似的涌进来,一个纤长的影子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