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个人和好如初,少年食髓知味,对彼此的身体孜孜不倦地探索——可惜良宵苦短,杳杳钟声响起,正是晨光熹微的时候,檀道一在床上发了会呆,穿戴整齐到了正殿。
法坛已经设好,堂上钟鼓齐鸣,皇帝派了宫使,陆续捧了表礼、信香进寺,玄素在法座上对着檀道一微笑。那宫使念完皇帝诏书后,檀道一被领到了玄素面前。锦斓袈裟微微地拂动,玄素瞧着袅袅青烟中更显得秀骨清像的檀道一,颔首道:“道一,取下你的发巾。”
檀道一对剃度这事是很抵触的,因为和阿那瑰情投意合,这会脸色不见阴郁,反而十分平静,摘下了巾帻,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正要垂首,忽见释迦佛像旁的帷幕后,阿那瑰包着头巾,挤在一群看热闹的沙弥中,眸光澄澄盯着他。
被檀道一察觉,她眸光躲闪了一下,甩开紧抓的帷幕,挤过人群跑开了。
檀道一猝然起身,玄素手落个空,见他丢下堂上众人,大步往殿外追去。在石阶上,他脱口喊道:“阿松!”
阿那瑰没听见似的,飞快地奔出寺外去了。
“道一,”玄素呼唤一声,檀道一回过神来,恍恍惚惚走回法座前。
玄素慈爱地抚了抚檀道一柔软乌黑的长发,缓缓念诵偈语,“大道虚旷,绝思绝虑。一切因果,皆如梦幻。道一这个名字是我替你取的,恰巧我座下弟子排到了道字辈,你仍旧叫道一吧。”他拈起剃刀,亲自替檀道一剃去了头发,说道:“陛下加恩,特赐你为天宝寺首座,以后你就是道一法师了。”
领过度牒,等寺众依次来拜见过后,檀道一回到寮房一看,白玉佛被阿那瑰砸个粉碎,床帐子被揉得一片狼藉,仿佛疾风卷过。
檀道一坐在榻边,等到黄昏,阿那瑰也没回来。两名家奴也跟随他落了发,做了沙弥,被赐名常安、常乐。常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说道:“阿松去栖云寺了,要去叫她回来吗?”
“不要。”檀道一淡淡地说,把地上的碎玉一片片拾起,收了起来。
皇后瞧着眼前的阿那瑰,一双细长的眉毛拧起来,失望之余,又有些好笑,“本以为你真有几分机灵,原来也不过是嘴上厉害,”怎么能指望她把刘昭容拉下来呢?皇后摇摇头,命阿那瑰把她那参差不齐的头发重新包起来,“怪模怪样,陛下瞧不上的,你还是回檀家去吧。”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阿那瑰还很镇定,她执着地求皇后,“我不想回檀家,殿下收留我吧。”
皇后若有所悟,“你知道檀济打败仗了?”
阿那瑰摇头,一副茫然无知状,“郎主打败仗了吗?”
还是个孩子。皇后心想,树倒猢狲散,一旦檀济被治罪,檀家的人都要遭殃,她倒对阿那瑰起了点怜悯之心,格外宽宏大量地点了头,“那你先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