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外哀风裹着雪花怒吼,风吹打着粗糙掉色窗棂,发出哐当哐当声音,那只糊了旧茅草窗子哪里能抵得住交加风雪,入骨寒风便从缝隙里窜进来,灌了香妩一嗓子。
伴着那刺骨寒风,苦药汁进入喉咙,香妩难受得一阵阵犯呕,虚弱地趴在床榻上,耳边依然是那呜咽着风声,斑驳破旧客栈仿佛都在跟着震颤。
香妩突然想起当初侯爷病了,自己哄着他喝药情境,竟是泪水潸然而下。
自己成了这般模样,不知道侯爷如今可还记得自己,若是记得,是恼着,还是想着,或者说,他去了燕京城,娶了那博远侯家千金,早把自己给忘了!
王婆婆看着香妩这凄惨模样,也是叹了口气:“你一个年轻妇人家,如今怀着身子,你家女婿怎么也不跟在身边?倒是让你一个人赶路受苦。”
香妩闻听此言,自己也是哀伤不已,便道:“我做错了一些事,我家男人怕是轻易不能饶我。”
王婆婆:“既是一家子,哪有什么饶不饶,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香妩抹眼泪:“王婆婆你不知,他那性子不好,若是知道了我错事,只怕是要了我命。”
她便想起来,当初侯爷把那金链儿给自己戴上时,那幽邃到让她看不懂眸光,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惹恼了他,他是真得可以要自己命。
王婆婆:“瞧你说这是什么傻话,你如今怀着他身子,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少不得把你供起来!”
香妩听此言,却是苦笑不已,她抚着肚子,想起来当初侯爷说话,他是不想要什么儿女子嗣。
当下叹道:“我肚子里虽然怀了他骨肉,只怕是他并不在意,他原本就有一双儿女了,那双儿女,也未见他怎么亲近,凉淡得很,如今我又怀上,只怕是更不喜了。”
记得当年她做丫鬟时,就隐约知道,侯爷高傲,目无下尘,从不亲近儿女,当时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如今轮到自己肚子里孩儿,想想实在是苦涩。
王婆婆却是不以为然,摇头叹息:“到底是年轻,你是不知道男人,男人怎么可能对自己骨肉不喜?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况且男人都喜欢子孙繁茂开枝散叶,任凭他和前头女人有几个孩子,你给他生了,他看着也高兴,若是万一是个小子,那就更好了!”
香妩听着这话,半信半疑:“真吗?可是他不是寻常男人,他说他并不在意什么子嗣血脉……”
他若是寻常男人,早妻妾成群儿女遍地了吧。
王婆婆:“当然真,管他什么男人,他终究是男人,男人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我听你说他前头有儿女,那年纪也不小了吧?这男人哪,年轻时候还可能不在乎子嗣,年纪大了,就想着传宗接代,儿女越多越好!说不在乎,嘴上说说而已,你若是不能孕育,那才麻烦,男人嘴上说不嫌弃,心里怕是厌着你呢!”
提起这个,王婆婆也愁,想起来自己伤心事:“我但凡有个儿女,也不至于到今日地步啊!”
香妩这下子是真信了,她精神起来。
也许她应该过去,找到侯爷,把这件事和侯爷说清楚,看看侯爷怎么说,若是他实在不信自己,大不了孩子生下来后滴血认亲!
到了第二日,香妩打起精神来,恰好这个时候有一辆马车经过,也是赶巧了,那马车看着倒是舒适得紧,一问才知道,原是去接一位大户人家小姐,结果人家不用了,这才空跑了一趟。
香妩看到这马车,真是感动得流泪,她觉得自己命真好,也觉得上天注定,她应该回去找侯爷。
当即给了人家银子,又备了一些干粮,就这么在风雪颠簸着上路了。
人心里一旦有了奔头,哪怕辛苦一些也不怕了,她满心期待着能见到侯爷,身上病竟然也消退了几分。
如此,赶了两日路,便来到了定远府和并州交界之处。
一到这里,她就发现形势不对,凡是路口处都是人马把手,严加盘问,倒像是捉贼一般。
香妩轻易不敢上前,便请车夫过去打探,一问才知道,定远府乃至并州府,都在寻人,寻得是个妇人。
香妩听到“妇人”二字,连忙继续问,再问,却是说,是定远侯府奴婢,偷拿了侯府里重要物什,如今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以重赏捉拿此婢。
香妩听得腿软体虚,险些栽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