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母,赵姨娘却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元若是不是觉得姨娘说话不好听?我可不是三姑娘的生母,我不过是个局外之人。所谓旁观者清,我这个局外人说的都是事实。你看那个李姨娘,明明女儿会有好前程,还作神作法地闹。一时说三姑娘命薄,一时又说三姑娘会克父。我看三姑娘这场病,倒是衬她的心意。”
“李姨娘是三妹妹的生母,对三妹妹是一片慈母之心,这些年她事事为三妹妹考虑,府上的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三妹妹那般模样,她何至于辛苦至此。”
赵姨娘深知女儿是个心思清明不藏污垢之人,脸上似笑非笑,“她辛苦都是自找的,不一定是为了你三妹妹。”
裴元若不解,见自家姨娘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没有再问。
宣平侯还没到轩庭院,便听到李姨娘的哭喊声,“老天爷啊,你要罚就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三姑娘。夫人,奴婢是罪人,老天这是在惩罚奴婢。要是三姑娘有个好歹,奴婢也活不下去了。”
听她这话,好像裴元惜要死似的。
“起开!”宣平侯大怒,一脚过去。踢得她捂着心口不敢喊痛,冒着冷汗看着那个无情的男人进到裴元惜的房间。
入眼是雕花的屏风,一应新漆的圆几春凳,还有那明镜妆台盥洗盆架,样样家具什儿都透着精致。木盆雕着花儿,妆台上摆着梳簪及几瓶香膏,可见沈氏替庶女准备的屋子很是用心。
房间内充斥着说不出的味道,淡淡香气夹杂着些许酸味。喜鹊嘴的帐钩将桃红色的幔帐两边挂起,靛青花色薄被下是不省人事的少女。
裴元惜发着高热,小脸红得吓人。春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家姑娘都吐了三回,人却没有醒过来。
府里有大夫,大夫说三姑娘此病来势汹汹看上去很是凶险,他正在想法子降热。
宣平侯递牌子给裴青,让他赶紧去请太医。宫里有当职的太医,宫外还有不当职的太医。裴青拿着牌子,把离侯府最近的龚太医从被窝里挖起来。
龚太医还以为侯府哪个金贵的主子生病,却不想是傻子三姑娘。伤成这个样子,还是个傻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更傻。
一帖退热汤下去,裴元惜的脸似乎没那么红。
沈氏是最早赶过来的人,她显然没有妆发过,发髻简单挽起脸上脂粉未施。夜灯看去,气色有些晦暗。她又是自责又是忐忑,三娘才住进她的院子就生病。她一则怕有人说她苛待庶女,二则担心三娘的安危。
仔细问过下人婆子,找不出丝毫的不妥来。她不知道三娘的病情为何来势汹汹,脑子里闪过李姨娘说的话,心下很是忐忑。
李姨娘还跪在外面,不停地说自己有罪。
宣平侯又急又怒,他的三娘白天才给了他惊喜,难道老天真的这么容不下她吗?他不相信她是福薄之人,福薄的人不可能天资卓绝。
“侯爷,夫人,求求你们让奴婢把三姑娘接回去吧。奴婢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平安安…”李姨娘声音悲切,说得好像宣平侯夫妇要害死裴元惜似的。
沈氏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看着宣平侯的脸色。“要不,先让她把三姑娘带回去…”
宣平侯冷着脸,“让她滚!”
都怪那个女人不好好照顾她的三娘,害得他这么出色的女儿成了傻子。不就是生病吗?人吃五谷杂粮岂能一生无病。
龚太医右手换左手,右手换左手地给裴元惜号着脉,有些不太肯定地道:“三姑娘这病像是吃坏东西所致,只是症状略有出入。你们可知三姑娘平日饮食有什么忌讳?”
沈氏一听吃坏东西,恨不得把厨房里的婆子都找来对质。宣平侯却是听出龚太医话里的意思,示意她稍安勿躁。
“龚大人,这人吃坏东西会发高热吗?”
龚太医道:“这也是下官有些怀疑的地方,有人忌口鸡蛋有人忌口海鲜,吃了忌口的东西轻则起一身红诊,重则上吐下泻,像三姑娘这样烧到晕厥的倒是少见。”
“我们不知道她忌口什么,也没有听说过。”沈氏惭愧,让人去请李姨娘进来,“想来她的生母李姨娘应该知道。”
宣平侯再不喜李氏,也知以女儿的病情为重。
李氏眼睛红肿,差点朝床上的裴元惜扑过去,“三姑娘,是姨娘害了你啊。明知道你是那样的命格…”
“闭嘴!”宣平侯一个怒斥,这妇人真是越看越面目可憎,“你赶紧告诉龚大人,三娘平日里可有忌口之物?”
“没,没有。她吃什么都香,哪有什么忌口之物。”李姨娘悲苦不已,“侯爷,婢妾自知自己命贱,可是三姑娘是侯府里正正经经的姑娘。婢妾肯求侯爷,就让婢妾带她回去吧,她真的受不住这样的福气。”
龚太医装作没听到,耳朵却是竖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