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咱们走吧。同这个疯婆子说什么,她这是自作自受。”
裴元惜微微一笑,“无妨的,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李姨娘诡异的表情渐渐生出变化,呼吸重了一些。可惜她哑了,要不然此时应该会喊出声来。什么叫最后一面?
惊骇过后,她又期盼起来。她巴不得裴元惜一怒之下杀了她,这样她的元君就不用背负残害生母的名声。
裴元惜看她的目光渐渐带出一丝怜悯,“你这一生其实真可怜,你被他人诱导以为自己是侯府的骨肉,大半辈子活在嫉恨当。你以为自己给了亲生女儿一个尊贵的身份,却不想事情败露之后她连庶女都不如。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死都不敢死在这个院子里。你回想一下自己的人生,你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得到了什么?李姨娘在心里问自己。不仅她自己到头来一无所有,她的女儿元君连庶女的体面都没有。
这一切怪谁!
不怪她,也不怪元君,只怪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一个傻子还能好?为什么一个傻子会记住那么多的东西?如果在这个傻子还傻的时候意外身亡,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如自己所愿?
“事到如今姨娘仍无悔改之意,如此也好。姨娘时日无多,便好好陪在元君的身边多享享母女天伦之乐。”
李姨娘瞪大眼,眼尽是恨光。她手指慌乱地笔划着,表情狰狞又可怕。
裴元惜冷冷笑道:“姨娘别费心机了。你不过是个小角色,便是知道一些事情又如何。你可知劳妈妈是怎么死的,还有宫里的曾太妃,她也死了。”
曾太妃三个字像魔咒一样成功让李姨娘脸色大变,她紧紧盯着裴元惜的眼睛,想看出对方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劳妈妈已死,明日便会传出曾太妃暴毙的消息。我能活多久并不重要,总归是比你们活得要久。姨娘放宽心,能陪自己的女儿一日是一日,毕竟母女之情难得。日后侯府会给你备上一口薄皮棺材,让元君为你守孝的,也不辜负你一番爱女之心。”
李姨娘大变的脸色十分骇,她死死瞪着裴元惜。给一个姨娘守孝,元君还有什么好前程。
裴元君散着头发赶来,眼神在李姨娘和裴元惜身上来回走了几遍。然后一下子扑在李姨娘的床边喊,“姨娘,姨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二姐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背着所有人,眼神哪有半分焦急和担心,有的只有算计和暗示。她掐着李姨娘的肉,目光像饿狗见到骨头一般。
李姨娘眼底闪绝望,挣扎着爬起来往床头上撞。
“姨娘,姨娘你别做傻事!二姐姐恨你,她是故意用话激你的。”裴元君喊着,愤怒地仇视着裴元惜,“二姐姐,姨娘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想逼死她?”
李姨娘力气弱,连撞好几下也没见晕过去。
裴元惜看着她的模样,突然觉得她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报应。一个示意,那两个婆子赶紧上前制住她。她披头散发额头青紫,气若游丝地喘着气。
“姨娘真够拼的,还真是豁得出去。可怜你一片护女之心,三妹妹却恨不得你死。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一生所为的所图的真的值吗?”
“二姐姐,明明是你气得姨娘撞床头,你怎么说到我的头上?”裴元君露出委屈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是庶女,和二姐姐比不得。但再是庶女我也是侯府的姑娘,二姐姐何必如此埋汰我。”
裴元惜都有些同情李姨娘,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是什么感受,所谓儿女最深的债不过如此。“三妹妹,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要不信。李姨娘祸害我算计我母亲,对你却是全心全意。你连她都容不下,你同狼心狗肺有什么区别?狼狗尚知生恩,你连畜牲都不如。”
裴元君气得不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她的亲娘还是母亲,她能不知道知恩图报吗?摊上李姨娘这么个生母,让她如何知恩?
裴元惜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李姨娘,“原本你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半点也怨不得旁人。”
屋子里的人散去,两个婆子呸一声把门关上。
紧闭的门,关上的不止是一屋子的破败,还有李姨娘满心的绝望。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离开了,终将死在这间屋子里。
这屋子就是她最后的牢笼,至死都挣不脱。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她觉得好冷好冷,冷得骨头都在发抖。
裴元君狰狞着脸,突然发疯似的抓住李姨娘的头拼命往床头上撞。“你刚才为什么不用点力?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李姨娘撞得眼冒金星,阵阵发黑。她突然想起之前裴元惜说过的话。那个孩子说如果她用心相待,把换来的孩子当成亲生的孩子,哪怕最后知道自己并非她亲生的,还是会视她为母。
她反反复复地想着这番话,茫然地看着自己亲生女儿一副恨不得她死的样子。又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孩子还不到三岁时,曾经天真烂漫地对她说过以后会好好孝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