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她越发糊涂,实在想不出来那个自己到底因何而死。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商行不知看了多少次公冶楚手边的桃花醉。清澈略显酒意的眼闪过狡黠,像个即将要背着父母做坏事的调皮孩子。

公冶楚离开时,商行拉着她一起相送。他欢喜地数着步子,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蹦蹦跳跳像个孩子。

母子二人将公冶楚送出后宫,一身朝服的男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他的气息与冬寒极为相配,冷玉般的容颜越发的峻峭。黑色的大氅翻动,那通身的气势堪比风云,行走更是磅礴霸气。

裴元惜心疑惑,不是说好的爱她如命吗?这一去不回头的架势哪有半点对她的爱恋不舍。她怀疑地看向身边的儿子,低声问道:“你爹以前也是这样吗?”

商行莫名其妙,他爹向来就是不爱言笑的。“爹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从没见过他笑。要不是到了这里,我还不知道他是会笑的。”

她想起之前的惊鸿一瞥,他笑起来真是令人惊艳。连重儿都没见过他笑,可见他确实是一个不会笑的人。

然而不爱笑,并不意味着没有情。

情到深处之人,眼神举止自然会流露出一二。一个人若真爱另一个人,且他们又曾经是夫妻,难道不应该有许多夫妻之间下意识的行为吗?

她没有是因为她不是后来的那个她,但是他为什么也没有?

“他这样的性子,我们夫妻感情真的好吗?”她是真的很怀疑,想着是不是因为她是个死人,所以所有的事都只是旁人的一面之词。

“好,很好的。”商行连忙回答,生怕她不信,“你…去世后爹不肯将你下葬,他在自己的寝宫后面建了一间冰室,他天天陪着你,和你说话。”

对着死人说话,确实深情。

可是她在那个男人身上没有感受到,他分明还同之前一样冷漠。便是话多了一些,也难掩他生人勿近的气场。

而且他仅仅是话多,那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一丝柔情蜜意。如果他是将她同以后的那个她区别鲜明,倒也说得过去。

但既然是后来的那个公冶楚,为何给她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同。对着她的长相,他也应该会不自觉失态或是恍惚吧?

然而他并没有,这才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

“我觉得事情或许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娘,你把我说糊涂了。”商行沉浸在自己的欢喜,“柳则叔叔说越是冷漠的人,用情起来比谁都深。爹不爱表达,他其实最是重情。他桩桩件件都是按照你写的东西教我,他每天吃你爱吃的东西…”

这么说来,确实又像是深情之人才做得出来的事。还有柳则那个无处不在的证人,似乎又能证明公冶楚确实爱她至深。

还真是一团迷雾。

母子二人回去时,商行说自己还有功课没完。裴元惜没有多想,顺道送他回正德殿后再去仁安宫。

殿内火锅的味道已经散去,春月赶紧收拾燃尽的香灰。这香着实好用,不拘多大的气味,都能很驱散。

宫如此清静没有是非和勾心斗角,是春月以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听过的宫秘辛,哪个不是充满毒计你死我活。她现在敢说比起侯府来,宫里不知自在多少。

下午无事,裴元惜照旧要小憩一会。

春月侍候自家姑娘梳发更衣,镜子里的少女美貌平和,谁能想得到半年之前自家姑娘还是个傻女。

“姑娘真好看。”

裴元惜自嘲一笑,镜的少女也在笑。那笑有自嘲有迷茫,心道说不定她和公冶楚能结为夫妻皆是因为对方的美色。

一觉睡到酉时正,睁开眼的时候她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之感。金线织成的幔帐华贵逼人,入目之处皆可见凤鸟的图腾。

这是天下女子最向往的仁安宫,能住进此宫的女子皆是后宫争斗最大的赢家。

殿外传来宫人们的说话声,她听到陛下二字连忙起身。召人进来一问,才知重儿喝醉酒,正在正德殿里哭。

来不及细问,她忙命春月给自己更衣梳妆。简单的妆发后,披上斗篷赶往正德殿。未及目地地,便听到少年伤心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