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一怔,尔后一恼。
哪个乱嚼舌根的下人多嘴,他不是勒令过下人不许乱传此事。他眼神朝沈氏看去,沈氏心里一个突突。
裴元华泪汪汪地望着他,“父亲,你告诉我,我还能和二姐姐一样嫁人生子吗?”
康氏神情不忍,就连沈氏都眼泛泪花。身为女子的她们更容易感同身受,一个不能生养的女子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被点到名的裴元惜缓缓垂眸,若有所思。
宣平侯实在不愿骗人,又不忍告之实情。无言以对之时,裴元华哭出声来,“父亲,我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养?那么以后我还能嫁个好人家吗?”
如果是放在平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问这种事情难免会遭到长辈们训斥。可是这话裴元华问出来,却是让人不忍责备半句。
康氏长长一声叹息,不能生养是小,活不长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侯府子嗣本就少,男丁唯济哥儿一个。原本她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到现在竟然是折损了一个又一个。
裴元华在宣平侯的沉默知道答案,神情更是悲切痛苦,“父亲,我不要嫁给有儿有女的老男人,我不要给别人做后母…”
“不嫁,我们不嫁。”宣平侯道。
“父亲,我不嫁人,我…我不如跟着二姐姐走好了……”
再次被提到的裴元惜慢慢望过来,眼神极是冰冷。
所有人都被裴元华这句话给震住,什么叫跟着走?哪有妹妹跟着姐姐出嫁的,除非是陪嫁的媵妾。
康氏倒吸凉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氏脸色一变,“不行!”
“母亲,为什么不行?”裴元华哭道:“当初二姐姐痴傻时,您不是曾经生出让三姐姐出嫁带她去昌其侯府的念头吗?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不能生养,比当初的二姐姐更合适。”
沈氏语塞,下意识看向裴元惜。
裴元惜不说话,望着宣平侯。
宣平侯脸色铁青,道:“你母亲当时糊涂了,她说的话本就不作数。你二姐姐未清醒之时,为父曾经说过侯府会养她一辈子。”
沈氏心下冰凉,原来在侯爷的心里她是一个糊涂人。
她难过地想,自己这十五年来打理内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想竟然换来侯爷这样一句话。侯爷当着妾室庶子庶女的面如此说她,她还有什么体面。
“父亲,二姐姐马上就要嫁入高门,您说这话还什么意义?”裴元华哀切着,泪眼满是乞求。
宣平侯硬起心肠,“自然有意义。同是我的女儿,你和你二姐姐当初情况虽不相同,却有相似之处。今日我同样把这句话说给你听,侯府会养你一辈子。便是为父不在了,还有你兄长。”
裴济立马站起来表态,说会照顾裴元华。
裴元华要的不是这句话,姨娘说过女子一生荣耀所系皆在男子。她不能生养,与其嫁一个有儿有女的平庸之辈,还不如做个高门贵妾。
她不要一辈子窝在侯府内宅做一个老姑娘,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别人嫁人生子,而她什么都没有。
“父亲,我不是傻子,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不能生养,嫁不了什么好人家,我只想跟着二姐姐,以后听二姐姐的话。”
说来说去,她看的公冶楚的权势和地位,以为都督府的贵妾比别人的正室夫人还体面。抑或者是恨极了裴元惜,无论如何都要缠上来给对方添堵。
裴元惜冷笑,“四妹妹不是傻子,合着是在嘲笑我是傻子。”
“元惜,元华她是悲痛太过口不择言,你…别同她一般见识。”康氏连忙打圆场,虽不指望孙女们以后相互扶持,可她实在不想看到她们反目成仇。
“祖母,她上赶着给我找不自在,我若同她一般见识呢?”裴元惜寒着脸,一张芙蓉面说是冷若冰霜亦不为过。
她可不是什么好性人,裴元华之前陷害她的事情还没有追究。不过是念在对方出了事心生怜悯,不想这个四妹妹还心心念念算计她,真当她是泥人不成。
什么太过悲痛口不择言,分明是有备而来。说什么想跟着她,说到底不就是眼红她嫁入高门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