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又模糊的视野,会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尤其是这么宽阔的视野都够不到的马背后盲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不自觉得想撂蹶子,踢后蹄。
这些,都是李彻在“变成马”之后才知晓的!
他自幼善骑射,自认为对马熟悉,但等真正“变成”了一只马,还是一只不起眼的短腿矮脚马,他才知晓自己早前自认为的对马熟悉,根本不过九牛一毛。
准确的说,不是“变成”马。
他是在祭天大典时遇刺,被人用剑戳了腹间,跌落山崖。
山山脉极其陡峭,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活’在了一只短腿矮脚小马驹身上……
他恼怒过,绝望过,也撞过马厩想要逃出去,但在一连吃了好几次狠鞭子后,他终于冷静了。
他见过宫驯化马匹的手段,若是连狠抽的鞭子都无用,还有匕首和旁的能让他老实听话的工具……
他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接受自己现在是“一匹马”的现实……
他要么先老实苟活着,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么为了帝王的自尊壮烈牺牲。
冷静之后,他选择前者。
在没有变回帝之前,至少也在没有弄清自己本来那幅身体究竟如何之前,他需要理智冷静。
迫不得已,李彻只能慢慢打量起周遭来,仿佛从他‘醒过来’起,这马厩就只有他一个,没有再见到旁的马驹,也算不幸的万幸,正好够他慢慢探究他“自己”。
他不似传统意义上高大英俊的骏马,是只短腿的矮脚马,绝对不威风凛凛。
马厩里狭窄,容不得他试试自己能跳多高,能跑多。眼下,他只能多花功夫在更细小的动作上,譬如撂撂蹶子,扫扫马尾,尝试调头,一会儿抬起马蹄,一会儿放下马蹄,一会儿卧倒,一会儿起身……
总之,马厩里能够允许他有施展空间尝试的,他都一一尝试了。
一一试过之后,他心有升起了强烈的好心。马究竟能不能用后蹄精准得踢想踢的物品,踢不踢得的关键点是什么!
他按耐不住心的跃跃欲试,也当真试过了,然而事实是并不能回回都精确踢。他踢得是马厩的栅栏,栅栏没被踢翻,他被重重抽了一顿。
李彻一脸恼意,只是一张马脸如今看不出来罢了。
消停之后,李彻开始留意他的视角。
他左右两边的眼睛,视野都比人更宽阔,可以各自看到眼睛单侧的视角。所以同人相比,他眼下能看到的角度要广得多。只是这些视野都不怎么清楚,因为大都只有单侧的眼睛可以看见,唯一能同早前一般有清楚视野的,是两只眼睛重合的视野——其实只有正前方的小小一簇。
看由于视野忽然增大,但又比早前更模糊,他看多了,便适应不了,整个人开始眩晕,索性蜷在在马厩里,暂时闭眼不去看周围。
他开始闭目,静下心来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旁人看来,前一刻还在活蹦乱跳,要死要活,一会儿要冲马厩,一会儿又要踢栅栏的麻烦精短腿矮脚马,这一刻便怏怏没有精神,怕是刚才被打得神志不清了,要不就是得了病……
但他哪里是得了什么病!
他是在复盘整个事情。
自他登基两年以来,面对得是一个被世家把持,千疮百孔的长风。他一门心思付在朝堂改革,推行新政上,重用和提拔了不少有才干的寒门新贵,拉拢了不少深明大义的名门望族……
他是得罪了不少守旧的世族豪门,但君君臣臣,古来如此,朝有谁胆子大到竟要弑君的程度?
今日整个祭天大典上守卫的禁军都是自己的亲信,即便是有人存心想要刺杀他,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的亲卫不是吃素的,祭天这样的要事也定然慎重再慎重。
行刺他的人不仅要清楚整个大典的流程,还要对祭天大殿的地形了如指掌才能在唯一合适的时间动手,在隐秘的地点藏身而不被发现,更有甚者,他还知晓禁军人数众多,且勇猛,若是一击不能致命,再硬碰,一定不能在禁军眼皮子下取他性命,于是对方将他逼到悬崖处,他生还的几率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