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似是知晓,自己熬不过多久一般,同她做最后的亲近。
楚洛泪如雨下。
想起它昨日在路上载着她和楚繁星,一路走,一路蹦跶;想起它在草场上的去而复返,而后载着她没命得跑;林间溪流边,它跳着马蹄,欢喜溅了她一身水;生火时,它好凑上前看,结果一口气吹灭了火星子时,一幅懊恼抓狂的模样。
她也想起林间夜里的清冷,即便生着火她心底都是怕的,但因为有轻尘在,即便它背对着她,独自趴在洞口,她才敢安心得宽衣,解下发髻,借着火堆的暖意,一点点将湿发和衣裳弄干。
她也记得即便生了火,但石壁上的冰凉寒冷透过衣衫传到背脊上时那股透心的寒意,和轻尘上前,一遍遍得蹭着她的手,让她靠在它背上入睡,她诧异看它。
她还记得枕在它马背上的暖意,跳跃的火苗在墙上映出的她斜靠在它马背上躺着,轻尘一幅不知当把头放在哪里才好的拘谨模样……
它昨日若不回来,就不会如此。
楚洛眼前的泪光模糊得连它都已看不清。
而眼下,李彻似是连跪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整个身子平稳得侧躺下。渐渐地,又似是连身子也动弹不了,只能睁着一双眼睛,呼吸略微起伏着。
耳边,楚洛泣不成声,一遍遍唤它的名字,“轻尘……”
他马蹄下意识动了动,他想拼命睁眼,不想将眼睛闭上,想多护她些时候,也想多陪她些时候。
但似是到最后,他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小,越来越窄,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了自己的心跳声。
楚洛……
楚洛……
“楚洛……”李彻再睁眼,已在山行宫寝殿的龙塌上。
目光企及之处,是龙塌顶端的粱木,和粱木上雕刻着东升旭日,龙凤呈祥。
寝殿点着凝神静息的檀木香,落地的窗前拢了轻罗幔帐,只有些许月光透进殿。
一切,仿佛另一番天地,让人恍惚。
“陛下”一侧的大监开口,似是此时才敢上前关切。
李彻撑手坐起,指尖轻轻捏了捏眉间,似是脑海昏昏沉沉一片,淡声道,“方才梦魇了,朕说了什么?”
大监低眉躬身道,“陛下一直在唤楚洛的名字……”
李彻微顿,喉间轻轻咽了咽。
稍许,没有转头,又继续问道,“还有呢?”
大监这回迟疑了片刻,才低声应道,“陛下一直在说,楚洛,嫁我……”
李彻微怔,缓缓转眸看他。大监躬身,不敢抬头窥探天颜。
李彻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缓缓伸手,低眉看向自己右手的指尖,喉间不由再次轻轻咽了咽。
—— 嫁我。
李彻眼底微红。
轻尘已经闭眼,楚洛泪如泉涌,一直跪坐在它跟前,一遍遍唤着它的名字。
直至忽然意识到,它是真的不在了,才噤了声,良久都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