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微微垂眸,早前心的悦然似是在这一刻,跌宕无存。
黄昏过后,很入夜。
入夜过后,又很到了夜深。
楚洛一面批着书册,一面伸手揉了揉眼的疲惫。连着盯了许久的书看,她眼干涩,人却无多少困意。
也不敢有困意。
其实太傅要她重新批注,要落笔的地方也并不多。
太傅……许是太傅让她来梅新苑重新批注,应当也不是让她密密麻麻写满整个书册,所以她看得更细致了些,目光一直盯在书册上,需要落笔的地方才会伏案写字。
但若不是太傅……
青灯罩内,火苗略微颤了颤,楚洛眸间微滞。
梅新苑很安静,除却偶尔的鸟鸣,便是风吹过苑,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响。
每回苑脚步声响起,她心都不免紧张。
见得是苑伺候的宫女来添茶,或是问她是否要些点心,再或是小厮来给青灯添油,她心又微微一舒……
她不傻。
大监是帝身边伺候的人,若是太傅……又怎么会让大监亲自去寻她来梅新苑重新批书?
要将这两本书册重新批完,一宿根本不够,让她批完两本,是想让她留在梅新苑,不回去……
她心不是没有忐忑。
她想的到,是谁让她来的梅新苑……
楚洛握笔的指尖紧了紧,想起大监在苑等候时,她借故回屋眸间的慌乱,但冷静下来,想起帝在马场见她时,有意拉开的距离与温和叮嘱;她被祖母逼着夜深去兰华苑奉茶时,帝眼的诧异和解围……
帝若是想要她,在兰华苑的时候她就应当侍奉过。
她觉得帝不是。
她想起那日苑,他分明离她很近,却温声让她回去吧;她批好书册送回,他笑着问她要不要谢他帮忙解围,却留她在苑剥了几日的葡萄,橘子,其余便是安静坐在一处看书……
帝在她心和谭源、谭孝,甚至旁人都不同。
他有天子威严和帝王气度,她却不像担心谭源和谭孝一样怕他。
他身上,有着让她莫名信赖的踏实感……
他尊重她的感受,亦会为她着想。她与帝早前并未见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猜想,帝本就有君子修养,还因为自己好马,听闻她的马没了,所以对她照顾几分。
所以即便猜到是帝让她来的梅新苑,她也并未戳破,只是在东暖阁的时候,心一直紧张和忐忑。
等到子时都过了,又到了丑时。
楚洛心的紧张彻底松懈下来,心微微一舒,连带着困意也浮了上来,一面批注,一面打着呵欠……
夜色更深,她也不知她何时睡着的。
……
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天色大亮。
她身上除却早前那件披在身上的披风之外,似是还有一件靛青色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