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行。”夏修言握着酒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说了句什么,不过这一回他用的是迖越语。
秋欣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起初以为夏修言应当是回了句玩笑话,但很她发现四周的人看她的目光又变了,似乎震惊之色愈重。就连站在夏修言身旁的高旸都颇为惊讶地朝她看了过来。
“抱歉,我不知道。”年轻的呼兰王惊讶过后转头笑着向她遥遥举杯表示歉意。
秋欣然面上强装镇定地与他笑着点头,一边万分茫然地退回了自己的坐席上:“侯爷刚才说了什么,你听懂没有?”她扭头悄悄同身旁的贺问道,一转头才发现对方从刚才起就如同见了鬼似的瞪着自己。
“他说……”贺一张黑脸涨得通红,过了半晌才不可思议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他说……你是他的妻子。”
第88章 忌狼群 “你穿红倒很好看。”……
拜夏修言那句“她是我的妻子”所赐, 等回到自己的小桌前,秋欣然都没好意思直接动手去撕她桌上摆的那只小羊腿,只能顶着四面八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举止端庄地拿小刀划拉了两块放进嘴里, 都没好意思细嚼。而她身旁的贺从她回来以后, 始终神情恍惚,到散席仿佛都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回到王庭安排的驿馆, 秋欣然一头便扎进了房间。直到掌灯时分, 有婢女奉命给她送来一身衣裳,并恭声道:“这是定北侯命奴婢送来的, 请您明日早起换上。”
夏修言命人送来的?
秋欣然接过衣裳,等婢女离开以后抖开一看,发现是件迖越女子所穿的长裙, 一时难以捉摸他的用意。
第二天一早, 天还蒙蒙亮,屋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夏修言抱臂站在门外的廊檐下,等了一会儿也无人前来应门。他转头看了眼清晨将升未升的太阳,正犹豫是否要过一会儿再来, 这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身穿一袭红裙的女子出现在房门后。廊下男子一愣,望着她竟一时难以移开目光。
只见她一身红色纱裙,上头用金线绣着繁复纹理。腰间一条银色腰带垂着几缕流苏, 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女子生得一双桃花眼偏于媚态, 身姿又不似道人清瘦, 平时刻意穿着素雅。但今日这身红衣贴身剪裁,衬得她腰细腿长,犹如天边云霞裹在身上, 落在眼里,光彩简直胜过朝阳。
秋欣然并未注意到他脸上神情,手上拿着一块红绸,低着头在腰上比划两下,一无所觉地与他求助:“这衣裳是不是这么穿的?”
夏修言目光微黯,伸手接过她手的纱巾,绕到她身后,在她脸上轻轻缠了半圈,遮住了她半张脸。
秋欣然空着手眯眼笑了一下:“原来是这用处,是不是和原的幂篱差不多?”
夏修言伸手仔细替她理好头发,垂着眼道:“边塞风沙大,这头巾也能用来挡风沙。”
秋欣然眼前一亮:“侯爷可是要带我去草原看看?”见夏修言没有否认,她一下子高兴起来,又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时候走?我看其他人似乎还未早起……”
“贺他们还要在这儿多留半日,只有我们两个。”夏修言解释道,“回琓州不经过那儿,我们提前出发去那儿绕一圈再到下一个城镇与他们会合。否则一群人大张旗鼓过去,未免太过张扬。”
秋欣然原本以为喀达部落草原是回城的必经之地,没想到夏修言是打算专门带她过去,不由一时说不出话。倒是夏修言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听说那一片近来不少流民,我原本也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他今天也换了身当地人的衣裳,只不过男子的衣服比女子简洁许多,倒没有她这一身夸张。秋欣然瞧了眼自己这一身红裙:“要是乔装过去,我这一身是不是太过打眼了些?”
夏修言轻笑一声,他请王庭的宫女替她找一身女子的衣裳,原本是想低调出城。可那宫女会错了意,宴席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历来的女子是定北侯的妻子,自然不敢怠慢,竟是找一件十分华贵的衣裙给她。
不过……夏修言又看了眼一身红裙的女子,突然间生出几分不舍,故作平静道:“罢了,要是再找人要一套衣裳换上未免耽误时间,就穿这身走吧。”
去草原耽搁一日,不必带什么行李。二人轻装简行,骑上马,日头尚未高悬就已出城朝着草原而去。沿途路过几个村庄,简单用过午饭。到午,太阳照到头顶,二人越往里走,四周便越安静,举目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他们信马由缰沿着河流前行,沿途能看见四散在周围低头吃草的牛羊马匹。正是盛夏,水草最为丰茂的时节,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叫人的心情也不由畅起来。
秋欣然指着远处的小山坡问道:“那后面是什么?”
“还是草原。”
“再后面呢?”
“还是。”
马上的女子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回头看着他:“这就是你在长安心心念念的地方吗?”
夏修言一愣,也笑起来:“不错。”
“我幼时在琓州,我爹常骑马带我来这附近。他说我何时骑着马能将这草原跑遍了,他才教我如何行军打仗。之后我回琓州,第一仗就是在这儿打的。齐克丹眼里只有琓州,但我爹教我:马跑到哪儿,你就能去到哪儿。”马上的男子眼睛望向极远的地方,眼有光,仿佛他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他所能抵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