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番肯豁出老脸去为自己进宫说理,荣呈因实在是意想不到。却也因此,她的心里很是复杂,总归是觉着亏欠了人家许多。
她这般想着,云老夫人已经到了跟前,朝她伸出了一只皱皱巴巴,饱经风霜的手。
“手给我看看。”她缓缓开口。
荣呈因怔怔地应了一声,将手放到了她的掌心。
老夫人眯着眼,粗略看了一眼,“没什么大事,清理干净,敷了药膏就好了,要是疼,就用纱布绑了。”
她说完,又抬起头来看着荣呈因,见她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便又问道:“这是哭过了?”
荣呈因颤了几下睫毛,没说话,倒是云照替她道:“许是真的摔疼了,这才哭了会儿。”
厅一时没了声,云老夫人静静地看着荣呈因,半晌才道:“倒是一点儿都不像你母亲。”
她一说这种话,那更是没有人敢出声了,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等着这阵过去。
偏那老夫人转过身,又自顾自补了一句,“你母亲遇到这种事,是断不会哭的。”
母亲?
荣呈因愣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外祖母,叫她一上来就这样给自己难堪。
原先因她为自己说情而起的那点愧疚似乎一下就消散在了徐徐清风,她悲哀地想,果然她与这位外祖母,是真的亲厚不起来的。
热水很端了上来,府有经验的嬷嬷也带着药膏来了。
偏厅里,荣呈因看着嬷嬷细细地为自己擦拭手心,又耐心地一点一点地上药膏,想了想,还是问道:“孙嬷嬷,你在府里有些年岁了吧?”
嬷嬷笑道:“是啊。”
“那,关于我母亲,嬷嬷你知道多少?”
荣呈因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期盼能从她的只言片语描摹出几分母亲的样子。
可孙嬷嬷却道:“小姐这还真问错人了,老奴虽说在府干了不少年,却也是在小姐您出生后才来的。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卧榻不能起,没过多久便过世了。所以,老奴从未伺候过夫人,小姐问这问题,老奴也答不上来。”
“可您不已是府资历最老的嬷嬷了吗?”
“如今的确是最老的了,不过从前啊,多的是比我早来的。”
荣呈因仔细想了想,仍觉得不对劲,“那她们人呢?为何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她们?”
孙嬷嬷叹气,“当初夫人走了,老爷过于伤心,许是怕见着她们就会想起夫人,便将当时府伺候过夫人的那一波老人,全都遣了出去。小姐没见过,也是应该的。”
“原来是这样。”荣呈因点点头,又问道,“那,爹爹是真的很喜欢母亲喽?”
“可不是?”孙嬷嬷笑了笑,“看老爷从前有多疼小姐就知道了,都是心尖尖上的肉呢。”
真好。
荣呈因淡淡地想着,她的父亲母亲,从前应当也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在夫人去世前,老爷从来没纳过妾,也没通房什么的。后来的崔姨娘,也是崔家没落了,实在走投无路,老爷才收其进门,给个名分。”
孙嬷嬷替她擦好了药膏,顺便轻轻地吹了几口气,这才松了她的手,叮嘱道:“小姐这几日拿东西可都得当心,能不用手,咱就不用了,好好养着,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嗯。”荣呈因宝贝地将手收回到身前。
这样的状态,去前头厅里用饭是不能够了,荣呈因叫人知会了声荣呈玉,自己回了后院。
这人本就傻傻的,如今又伤了手,荣呈玉是一下都不敢再叫她动了,荣呈因便也安安静静地在家修养了十几日。
直到正月十四这日,云照与喻家公子婚期的前一日,她少见地早起,打算出去集市逛逛,为云照寻些有意思的新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