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动荡,四处狼烟不停,章邯一支救火队满地图的跑,实在难以面面俱到,只能先打击称王的大势力,余下一些小贼留让各地方政府处理。
章邯的战略方针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却便宜了项梁。
项梁所领兵马远不是刘季手下的乌合之众可以比拟,渡江之后,大势力被章邯打击得差不多,余下的各县守兵在项梁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小流义军也不过是小鱼小虾,吞之以壮自身,故项梁一路西进,未遇到半点阻碍。
原本听闻东阳县有两万人的势力,项梁心中忌惮,欲派使者前往试探,不想对方竟决意领两万人马来投,项梁大喜过望,全军士气更是高涨。
自使者回禀了消息,项梁脸上的喜色便几日不曾散去,他一乐得此大助力,己方实力大涨;二喜先辈威名不坠,自起事渡江以来,不断有英豪前来投奔相助。
然而就在项梁率众欢迎陈婴的宴会上,陈婴却举杯问道:“敢问哪位是周宁周先生,某原为东阳县长吏,习过先生的《检验捷录》,对先生仰慕已久。”
周宁垂眸放下梜筷,心中轻叹,此事更叫她意识到,即便她真的不想,她的存在还是会影响改变一些事情,从而将自己卷入史书无载的险境。
项梁闻言,眼里的欢喜之意瞬间淡去,笑指着周宁道:“那便是了。”
周宁笑了笑,端起酒杯,抬眸看向陈婴,与他微笑颔首,遥遥举杯见过,“多谢陈君抬爱。”
突然被点名的周宁风度仪态俱佳,而点名的陈婴却是骇了一跳,“竟是如此年轻,我原以为……会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经年老吏。”
周宁只笑了笑,不欲自夸,项梁也想就此揭过此事,正打算另起一个话题,偏偏项羽还嫌不够,接茬笑道:“这算什么,我家先生乃不世出的奇才。”
“哦?”陈婴更是好奇。
项羽还欲再说,项梁笑着打断,状似关怀的说道:“大家先喝酒、吃饭,周宁年纪还小,大家别夸奖太过,叫年轻人失了进取之心。”
周宁垂眸似谦虚似认同的笑了笑,项羽却笑道:“先生如此,已经是当世难得的智者大才了。便是再无寸进,这世间也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项羽语气肯定,神色骄傲,项梁却笑容淡淡,目色严肃带着些薄怒的看向项羽,淡声道:“那是你的匹夫之见,周宁苦习兵书经略,必是有大志向之人。”
这话是话中有话啊。
周宁笑道:“某只是幼时居于山野,人烟稀疏,乐趣甚少,又无甚体力奔跳射箭,只好静坐读书消磨时光,读了许多年都读习惯了,倒没想过要为了什么而读书。”
周宁说完,淡笑着垂眸,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眸中的感伤之色。
众人见此,打哈哈的笑了笑,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而项羽则面目怜惜,他几乎能想象到荒郊深山里、简陋茅屋中,小小的年幼的先生无人谈话、无处玩耍,只能一个人沉默看书的样子。
周宁垂着眸不在意别人的打量,斟酒自饮了一杯。
虽然这险况叫她意外,但所幸还不算太坏,尽管陈婴对她的钦佩仰慕加重了项梁对她的忌惮,但也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她的价值,这乱世,起兵反秦的秦吏也不少呢。
如今她已隐晦表明自己无甚志向,只要之后她再顺水推舟的任由项梁将自己边缘化,应该就没有性命之忧。
周宁放下酒杯,拾起梜筷,脸上是惯常的浅浅笑容,这也是好事,某些大事上她便不用出谋划策,也免得造成更大的历史变动。
果然,此次宴会后,寻常的军事会议项梁不再派人通知她与会,军事决策也不再询问她的意见,甚至于许多新加入的势力、将领、谋士根本不识得她。
周宁能感受到项梁不着痕迹的疏远,却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只是正常的和陈婴交谈来往,间或项羽他们攻城归来,她也不与他们言说此事,至于旁的新加入的人,他们不认识她,她也不去主动结交。
真真是淡泊功利、无欲无求,甚至可以说是逆来顺受,最后如项梁所愿的被边缘化到项家军核心领导的最外层。
这一路以来也确实没什么困难能让项梁想到用周宁,项家军本就犀利,又有陈婴两万人马相助,很快行至东阳,又打到盱台,渡过淮水,一路到了下相、下邳,而下邳再往西就是彭城了。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冰雪消融、春草初绽,项家一路攻城一路征兵,行至下邳已有七万兵马,如此势力是任谁也小瞧不得,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