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是个喜欢新鲜、喜欢热闹的人才,于是他收到传回来的情况,把玩过的认亲把戏先放到了一边,又生出个新主意。
这个新主意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小到根本不够格报到周宁那处,只喜下头的副手看见了,笑嘿嘿的行了个方便,这事便成了。
于是没过多久,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传遍了大地九州,听者无不咂舌恐惧、愤怒惊惶。
这个消息是这样传的:震惊!知命将军约古稀老妪上榻!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百姓不知道这位将军到底是人性、道德、眼睛哪里出了问题,但他们无比确定自己不想凭空多个后爹亦或是后爷。
于是乎,孝子贤孙再不敢让家中老母亲外出行走。
至于年老者,都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原本是乱世中一些青壮年男子,或是那等贪花好色老夫少妻之人忧患的问题,没想到自己忠厚老实一辈子,临老临老了,还要面对这等侮辱!
都是有儿有女,有孙有媳的一家之主了,这要是……这老脸还怎么挂得住!
一时间,多少老头子吹胡瞪眼,给儿孙下了死命令,你们要起义要反秦,我支持,但你们要是敢与这等人为伍,为这等人效命,你们就先杀了你老父老母,拿你老父老母的头颅去祭旗,他们宁死不受辱!
虽然也有人为其分辨的,但谣言为什么可怖,人言为什么可畏,就是因为在传播的过程中,人本能的想要博得关注。
于是他们会加工会修辞,然后它便以更让人惊诧恐惧的内容噱头越传越凶、越传越广,以至于严重的偏离原本的事实,甚至还能自圆其说,任你有再多的解释辩解,最后也只能得到旁人一句“宁可信其有”的殷切劝告。
周宁是在从小各个村庄辗转向亢父行进的过程中听说此事的。
黑如此举动应该只是觉得此事可乐,想要以此恶整戏弄刘季一番,他没有意识到如今这样的时局,名声有多重要,又有多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百姓受够了暴秦的苦,他们期望的是一位仁德宽容的王;不重要是因为如今乱世,有人有刀就能够横行肆意,生死之间谁还在意什么道德规则。
周宁低头失笑,刘季仁厚长者的形象啊,算是被黑毁得七七·八八。
而且恰逢其会,如今正是她声名广传的时候,这一拉一踩越发显出她来了,于是他们这边的工作极其顺利,周宁最后带着近千人的队伍到达亢父城外与大部队会和。
时下,骑兵培养不易,于地形又有颇多要求,故步兵还是主要兵种,项庄和曹咎率领大军行进,因不是急行军,速度较慢,仅比周宁先到三日。
一见周宁,项庄和曹咎便迎上来问如何攻城。
周宁身披一件靛蓝色斗篷,衣衫也换成了同色系的深色,她很少穿这样颜色重的衣衫,此时这么一穿,不用盔甲,便带出了十足的锐意冷酷。
吧嗒吧嗒,大颗的雨砸到周宁身上,项庄和曹咎见着下雨都皱起了眉头,周宁对两人道:“咱们入内细说吧。”
曹咎道:“这几日几乎日日有大雨,火攻和掘道之计都不能用。”
此事周宁知晓,历史上项梁亲率主力军队也没能将亢父拿下,史书轻描淡写的记了一句大雨不停,便可知这其中有天公不作美的缘故。
大雨难生火,湿土难挖掘,便是硬攻,用人命搭云梯也容易脚下打滑,用投石机掷石也要面临雨幕难睁眼的烦恼。
而对方居高临下、固城而守,占据地利天时。
攻城难啊。
项庄道:“我和曹将军这三日都有命士兵叫阵,想要激那守将出城迎战,但对方用兵谨慎,为人沉稳,此计并无成效。”
是的,临阵叫骂并不是为了撒气羞辱,而是一种战术。
周宁透过雨幕遥望远处巍峨坚固的城墙,硬攻城防,本就是杀敌六百自损一千,而暴雨天攻城,估计是杀敌三百而自损一千。
但此战,是她第一次出征,只能胜不能败。
败了,名声威望受损且不说,她还在项梁那处立有军令状,若此番不能攻下城池,谁知接下来两月接连五场大胜的项梁会不会膨胀到杀了她。
但,也不能大胜。
不然之后项梁围困章邯缺少兵马,恐会唤她前去助阵,项梁为人固执,又是得意之时,是决计听不进谏言的,她若去了只怕会和他一起覆灭。
所以,周宁敛眸淡声说道:“下令,命所有士卒将领将鞋底划花。”她只能适量的减少伤亡,此战若能以五换三惨胜于她最佳。
两人不解的看着她,盼上前解释道:“如此,可增加鞋底与地面的附着力,不容易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