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得不和要领兵救赵的宋义争一争这未战而先判败征的才名了。
三日的时间,足够一批干练的秦吏安排好撤离的诸多事情。
但此时亢父的百姓还不知实情,他们只以为周宁整军是要出征,他们亢父还是归于周君治下的。
周宁也还没有说,亢父百姓对她的真心拥护是她谋划的一环,她并不想丢掉,所以还要等,等一个离开的时机,一个冠冕堂皇的仁义的理由。
这一夜,风很急,月色也被疾风吹来的乌云遮蔽,天光显得格外暗。正应了一个词: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夜总有很多故事发生,一是因为这种天色其实比雨夜更好入眠,万籁俱寂,只余风声呼啸,和军营里的熟睡的呼噜声应和成乐。
二是因为地面干爽,能见度又足够低,实在很适合做一些不方便被人看到的事情。
就如同此时今夜,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
一大批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着黑衣的秦军,脖子上挂着小绳,绳子两端系着木棍,而木棍衔于口中,静而快速的向楚军营帐靠近。
营帐内队伍巡逻的踢踏声,柴木燃烧的噼啪声,正好为他们做了掩护。
他们也没想到能走得这么近,几乎比上次于临济城外夜袭齐楚联军还要近。
骄傲的楚军主力似乎一点也没有想到,被他们的分支兵力逼进濮阳城内的秦军还敢来偷袭他们,所以他们没有一点防备。
战争打响了。
秦军训练有素,冲击得极快,睡梦中的楚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和秦军交杂到一起,他们的军型阵营全乱了。
此时此刻,哪怕是百夫长、千将、校尉,甚至是将军,乃至于主帅项梁,身旁也只有几十或十几士卒,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数万大军发号施令。
于是,都只能举起刀剑做最普通的士卒各自为战,然而作为最最普通士卒的伤亡是很大的……
此刻的项梁几乎是从血水里滚出般,满身的血色和狼狈。
他的头盔不知滚落到了哪一处,头发散乱着,身上的铠甲也被砍出许多难看的豁口。
杀死敌军将领是大功!
拿下他的头颅,他们立刻就能连升三级,不,这么大的将领,可能还不止!
秦军疯狂的像浪头、像饿狼般涌向扑向项梁。
此刻的项梁被团团包围了,他几乎不能看透杀了这一圈,外头还有多少圈秦军围上来。
项庄的剑法是他亲手教的,他也是个剑术大师,剑法精妙更胜项庄项羽,可此时,他握剑的虎口酸得累得止不住发颤,几乎已经握不住剑了。
项梁孤立无援的陷于秦军的包围,他环顾四周杀红了眼的面目狰狞的秦军士卒,没有一个是他能叫得出名的,都是最最普通、最最底层的士卒。
所以最后杀死他的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吗?
项梁满心苍凉悔恨。
他没有漏看秦军士卒胸前垂着的树枝木棍,又是衔枚夜击,又是衔枚夜击!
他两个多月前,刚教训了败于章邯衔枚夜击之术的项他不要忘了骄兵必败的道理,可不过两个月,他就成了败于衔枚夜击之术的骄军。
明明身上被秦军一刀一刀的添了一道又一道口子,项梁却恍若没有知觉般,麻木的举剑,思绪飘了很远。
他想到了被他不屑为书生之言的周宁的劝谏,想到了被他嫌啰嗦打发到齐国的宋义……
嘭!
项梁终于倒地,他没有力气再想任何事了。
此时一卷竹简从帅帐中的缝隙中滚出来,正好滚到项梁不远处,细绳散落,竹简摊开,于火光刀影之间隐隐可见竹简上的“周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