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点头,“可,传令各军,今夜攻城。”
张良微不可微的笑着松了口气,他既感念于周宁的仁德,但又怕她过于君子,而被欺之以方,好在,结果证明,她虽是女子,虽讲仁义,但也懂因时而变、因事制宜。
刘季瞧了瞧文弱温和、一脸欣慰的张良,又看了看文雅亲和、面目坦然的周宁,心情无端复杂而悲愤起来。
他就知道,这些个读书人只是面上瞧着白嫩光鲜,其实内里早就被墨水浸染,都脏污黑透了。
在周宁决定依张良之计行事后,当日下午,周军就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当晚,武关城内,将领还在设宴喝酒,邀三两好友谈笑取乐,士卒也因假期心神放松,呼呼大睡,周军攻城了。
武关的守兵还不知什么情况就做了刀下亡魂,消息传到武关守将处,他的醉意瞬间被惊得散去,夜晚的凉风吹着,却生出一头一背的冷汗。
知晓已回天无力,武关守将怒而骂道:“周王姬枉负仁义之名,竟言而无信欺骗于我,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这几乎迄今为止,对周宁最难听的攻讦了,然而一个将死之人的控诉是不要紧的,次日一早,周宁进驻了武关城内。
失了武关,秦朝的南门重关便在周宁面前打开了口子,而咸阳也更近了。
咸阳城内,赵高已择定了子婴为新王,然而子婴不同与胡亥,是很有自己的思想和决断的,趁着在家中斋戒之时,便同儿子和亲信道,“赵高杀了二世,害怕群臣诛杀他,才假意要立我为王。”
是的,只是王,而不是皇帝。因为赵高说民变之后,秦国的领地少了,只能称王,不能称皇帝了。
子婴说完冷嗤一声道:“我已经听说了,他和周军约定,要和周军那王姬在关内分地而王,我如今,可不就只能为秦王了。”
赵高指鹿为马,不过是投石问路,试试群臣的反应,他的野心不小,早有谋逆篡位之心,他即便平安无事的当了秦王,至多也是赵高的手中的玩偶傀儡,至不幸的话……“恐怕会在我朝见宗庙之时取我性命。”
斋戒和朝见宗庙是接受传国玉玺前的两个必经的仪式,他要主理政事,必然要去朝见宗庙。
其儿子、亲信皆被骇了一挑。
子婴既然能想到这些,那就不是甘心引颈受戮、坐以待毙的庸人懦夫,他……想要反杀赵高。
子婴与其儿子、亲信密谋了一番,到了朝见宗庙之日,子婴托病不去,如此拖延了三日,赵高便亲自过来寻他问话,而子婴趁此机会,叫埋伏的亲信杀了他,首恶既除,剩下的就好打理了,子婴夷灭了赵高三族。
然而对于此时的秦来说,大厦将倾,即便得到一个有才干有魄力的王上也为时已晚。
四十三日后,周宁乘胜追击连破峣关、蓝田关,屯兵灞上,咸阳就在眼前了。
当此之时,秦朝上下皆知秦朝气数已尽。
秦王子婴穿着死者葬礼所穿的白色装束,又用绳子像绑缚罪人一样将之系在脖颈,然后坐上白马拉的车,亲自到郊外迎接周宁。
刘季艳羡的看着秦王子婴恭敬的对周宁奉上玉玺和兵符,然后西征队伍浩浩荡荡的驶进咸阳,进入秦王朝最核心、最繁华奢侈的心脏。
策马入城,而后行到秦皇宫,宫殿巍峨、曲径斜栏、美人罗帐看得刘季目不暇接,其同样出身市井的部下樊哙、卢绾等人更是咋咋呼呼、喋喋不休的惊叹惊呼,甚至出身小富家庭的吕家兄弟也难掩激动战栗,秦皇宫最普通的婢女竟都姿色不俗。
樊哙甚至直接出言问道:“大哥,我今晚住哪一间?”
言语间,竟然像抢宝贝一样,抢起了屋子。
他们如此心急,一副被咸阳宫的富贵迷晕了眼、迈不动脚的模样反倒叫原本也激动的刘季渐渐的平静下来。
刘季去看周宁和张良,只见他两人行走在辉煌富丽的宫殿,其面容表情,似乎与走在荒郊野林、寻常巷陌没有丝毫不同,而他们的部下,见主子依旧沉稳有度,也克制守礼的不大惊小怪、东张西望,队列整齐、目不斜视的护在周宁左右,直接将他这处一下比成没有规矩、见识短浅的杂牌军。
这叫刘季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自卑,到底出身不同,贵族的气度仪态他拍马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