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戏剧性的神转折,郦食其一愣后大笑出声。蒯通也忍不住握拳抵在唇边矜持的背身肩膀抖动起来。
项羽哈哈大笑着,心中一阵爽快,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吴中县一同吃酒笑谈的无忧时光。项庄在虚空中挥了一下拳,瞧着黑佯怒的傲娇样子,恨不得冲过去给他加油鼓劲。
周宁抿唇一笑,历史上的刘季为了神话自己,亲手给自己的老爹编织了一顶绿帽子,说自己是刘媪与蛟龙交合而生,硬是给自己换了一位不凡的生身父亲,如今却是阴差阳错的给自己换了母亲,不知道这样的离奇的身世,刘季满意否。
刘季怎么可能满意!
汉军倒是按捺着没有什么夸张的神情举动,只一些小碎语微表情,可楚军却是不客气的哄然嘲笑起来,笑得刘季脑仁发疼,愈发觉得呼吸凝结不畅,身子前后摇摆了几下,险些气得翻了眼白。
“大王!”夏侯婴急忙快步上前扶住了他,曹参等人担心的围成一团。
人围得越密集,刘季越觉呼吸不畅,“欺人太甚,气煞我也!”刘季将大半重量倚靠在夏侯婴身上,呼吸急促的说道。
他的怒,有将狗头骨认作自己亡母骸骨的羞恼,还有舍了黥布也没能套住周宁的暗恨。
近距离看着这一场惊变的樊哙也是怒极,可黑能想出用狗骨换人骨的主意,也是个机灵胆大的,他是说完话,不待樊哙反应,就状似愤怒、聊不下去的模样策马奔回了己方军中。
可怜樊哙只有一只手,杀之不及,而随樊哙上前的汉军,不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不敢擅作主张,只……人家都说了不是不是,是汉王自己非要逼迫人家承认的啊。
老实说,这一场闹剧,丢脸!
不仅是刘季丢脸,是汉军上下都丢脸,但再老实说,这丢脸是他们自找的。
钟离昧和蒲将军亲自接了黑回来,黑如同斗胜的公鸡般昂着头站到周宁身后,郦食其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项庄也对他友好的点了点头,项羽拍了拍黑的肩头,算是谢他为自己出气。
周宁摇头笑了笑,她的人倒是都知道此事是黑擅作主张,但刘季和不知细节的将士们只怕就要将此事记到她的头上了。
她倒不在意刘季的记恨,只是此事到底太过促狭刻薄,有失端庄宽和,与她一贯的形象不符,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还请汉王见谅,某并没有羞辱汉王的意思,只是人死后都是骷髅一副,用人的骸骨来证明滴骨认亲之法不可取,实在不好证明骸骨的来源出处。”
这话刘季有没有感受到周宁的歉意不好说,但将士们还是很认可理解周宁的说法的,瞧瞧,刚刚汉王不就一口咬定是王姬掘了他家祖坟,取了他亡母的骸骨吗?若不是王姬有先见之明取了一块狗头骨,此事还真不好分辨清楚。
理解是理解了,但……还是觉得很好笑,堂堂汉王一口咬定一块狗头骨是自己亡母骸骨的画面,恐怕穷其此生都要刻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周宁还在尽职尽责、一本正经的解释缘由,“我在周地偶然发现,人或动物死亡后,其尸体会,不仅是血肉,还有骨头上的某些我们看不见的物质,而这些物质的消失会在骨头的表面形成细小的裂缝,所以任谁的血液滴上去,都能因为这些缝隙而沁入骨内。”
“那也只能证明滴骨认亲之法不可信,并不能证明怀王就一定非楚王后裔!”刘季强稳住心神,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回吼道。
所以啊,不一定是,也不一定不是,那这就是个概率问题,怎么说都可以了。
至于观众更信哪一方的说辞,就看双方的本事了,而对比刘季神色嘶厉、凶相毕露的模样,周宁的从容不迫首先就先刷满了群众分。
“汉王也知天下之大,而要从这茫茫人海中寻一不知姓名、不知年龄、不知长相的人有多艰难。从武信君开始寻楚王后裔,到寻得怀王,其间所费时日甚至没超过一个月,而一个月的功夫,仅仅确定完一县之人的身份都勉强。”
所以,怀王是楚王之后的概率小到渺茫。当然,项梁没那么好心替别人打天下,所以怀王究竟是不是真的楚王后裔对他关系不大,他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吉祥物般的傀儡罢了。
周宁的话说得很无奈,有种被人胡搅蛮缠的无可奈何,而对她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之人不用多说,不就是汉王刘季吗。
“当是时,武信君并不知晓滴骨认亲之法无用,所以偶然见到一个与楚王有几分相似之人便报了几分希望,而后又被滴骨认亲的结果误导,便认为自己遇到了真主,但……”
周宁顿了顿,往刘季的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寻谁人,而后略微蹙眉,像是没找着般放弃,接着道:“但人有相似,某记得汉王麾下的大将纪信就与汉王面容神似,只不知纪将军去了何处,若是寻他来一观,想来汉王就能明白某所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