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为什么了,但她还是有些意外,因为在这天远地远的地方被人所认识而意外。
不过她总算放心的笑了,因为他们的这个愿望她可以满足,若他们要的是零食,那她得叫人失望了。
实际上林恩筱当然不知道,正是在这种天远地远的地区她才更为人所熟知。乡村收视信号差,往往大家最常收看的电视台便是央视。
开始拍照,和每个孩子拍照,然后就不只是孩子,大胆一点的妇女、大妈勾着她的手臂,腼腆一点的女人小心的站在她身边来一张合影。
男女老幼都来,有人朝她竖大拇指,说她报的天气预报最准,她很惭愧,因为那功劳实在不能归结于她。他们说她普通话真好听,老师让孩子学,他们夸她长的真好看。
林恩筱笑着,和每一个想和她合影的人拍照。此时此刻,下车前因立刻就要去见那位大师而产生的焦虑情绪悄然消失了。
最后他们被群众一起领着朝着那位大师所住的小山坡出发。
竹林深深,小路。
在竹林的掩映他们行了一段山坡,山坡之上一座讲究的二层小楼出现,林恩筱总算见到了那位近来一段时间内占据了她全部脑容量的人。
老人60多岁,面貌清癯,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身上的衬衫是白色的,已经旧了,但洗的很干净,外罩一件棕色薄毛衫,有一副老派的人气。
乡村的房子,院子还挺大,收拾的很整洁,连角落也干净无尘,他们到的时候老人正在院子里一张藤椅上晒太阳,对着一花台的花。
林恩筱看过作家的照片以及获奖时的简短视频,但见到真人还是心上发紧。
他姓石,眼神和姓很像,坚硬。
老人从椅子上起身,从群众包围的阵势也猜到他们是谁了。
林恩筱被孩子们包围着上前,“石老师您好,”
“你好。”
村民们很有礼,并没有挤进院子里,都在门外遥望。
摄制组大家各各上前打了招呼,倒也融洽。林恩筱在前微笑颔首,将自己因紧张而发凉的手小心伸向老人,对方大概不太习惯这样的礼仪,略愣了一下,才伸手在她手指上碰了一下放开。
这样的访谈更像拉家常,她和受访者一人一张椅子,周围坐了一圈孩子。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受访者被外界神秘化了,还是因为这种轻松的氛围,采访很是顺利,林恩筱很就和受访者熟络了起来,他们谈起了书。
他是一位高产作家,但林恩筱也看了他相当大的一部份作品,包括一些早期的不太受关注的作品。
谈到他早期的一部带有魔幻色彩的,林恩筱问,“你们有人看过吗?”
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举手,林恩筱让她回答。她从孩子堆里站起身来,人很瘦,满面通红,“那段我看不懂。”
大家哈哈的笑起来。
“其实我也有一些看不懂,”林恩筱对那女孩说。
大家再次哈哈的笑起来。
林恩筱问起了里的事,作家已经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不仅回答了她所提的问题,还讲述了更多,“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书可看的,最多的也是听大人讲鬼啊神啊,牛头马面来勾魂啊,谁在坟地里看到鬼火第二天就病了,我们那时候听到的都是这样的故事,害怕,但是也觉得刺激兴奋。”六十多岁的老人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深,“我最早唯一正正经经自己看过的书是聊斋,……”
摄制组记录下了谈话,拍摄了作家所居住的房子,最后作家带着他们上了二楼,二楼与楼下面积相等,不过几乎只能算作一间房,因为墙与墙之间有门洞,却没有门,而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挤满了书,连一向爱看书的林恩筱也叹为观止。
这么多的书,简直能抵上一个小型图书馆。
“以前的社会哪能有什么书可以看,”石老师手指滑过挤的纹丝不动的书脊,他的普通话带着点乡音。
他说书能借,但必须还,分册的书,要看完一册保存完好,才能借下一册,否则照价赔偿,再来不借!
头一天一个下午便完成了基本摄制工作,第二天一大早,要拍一段生活片段,听说老人每天晨练,林恩筱跟两个同事一大早天没亮便从小城的宾馆离开,来到村里,等在石家门口,人一出现,他们便随他一起爬上了他家屋后的山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