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松开手,眼睁睁注视着那道小身子跑远而没有任何动作。
安想知道安子墨刚才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人在经历伤害时会不自觉做出保护反应,当伤害次数多了,这种保护反应便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哪怕是一个抬手,一个眼神,都会引起身体的剧烈抗拒。
以前,安想每天都要经历这些。
儿子被欺负过……
儿子可能每天都在被欺负……
这个念头滋生出来时,无法控制心痛,悲伤自责的情绪迅速蔓延。鼻腔一酸,眼泪跟着滑落。
安想胡乱抹去眼泪,抽抽鼻子走进屋子。
客厅堆满人,原本正喝酒吃肉,谈笑风生的亲戚们见安想进来时瞬间噤声,十几只眼睛齐刷刷聚集在她身上。
“你……是想想?”其一个年男子不确定地叫出安想名字,紧接着上下打量起她。
安想天生一张小脸,五官出落得精致细腻,未沾粉黛,眉眼青涩又稚嫩。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妈妈,更像是未经社会,单纯的高生。
她漫不经心点头,视线飘落到侧方紧闭的房门上,顿时又是一阵恍惚。
“子、子墨回房间了吗?”安想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类,尽管有些紧张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话。
“子墨在后面那个屋。”
有人朝最偏僻的一角指过,安想道过谢,艰难穿过人间向屋子走去。
房门紧闭着,最上面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安想踮起脚尖,透过那扇满是油污的玻璃张望。
里面很黑,面积又小,不足十平方的房间堆积着柴火杂物。
安子墨躺在那片杂乱,似老鼠一样可怜。
安想不敢相信儿子会屈身在这样的地方,轰地一下脑袋炸开,理智被名为愤怒的火烧逝地干干净净。
她大步流星冲入客厅,眼圈泛红地向满屋子人质问:“子墨为什么会睡在那里?”
安想上次偷偷来看安子墨的时候,安子墨还是住在能照进阳光的正房。她反应慢但是也不傻,儿子明显是被恶意安排过去的。
饭桌前亲戚们正在吃饭,一个亲戚吐出嘴里骨头,拿着筷子到处指点一番,振振有词道:“我们这么多人过来操办丧事,不得找地方睡啊?就这几间屋哪睡得下。本来想让安子墨和那几个兄弟挤一挤,但他又不肯。”
“丫头你可别搞得我欺负你儿子似的,那是他自个儿要求的!”说着白了安想一眼,“你要是心疼,怎么不把他接到大房子住去?还不是嫌弃他拖油瓶。”
胖女人语气轻蔑又咄咄逼人。
安想攥紧拳头,当下准备反驳,然而话没开口,就被满屋子的讨伐吞噬。
“就是说,生下来不养那你别生啊!现在怪我们算什么事儿?”
“嫌我们抢你儿子屋,那我们大老远过来办葬礼的辛苦费算谁的?”
“有两栋破屋子可把你能耐了。”
“……”
争论吵闹一波高过一波,把安想怼得毫无招架之力。
其实他们都是对的。
她生而不养,不负责任;她在一开始就没把那个孩子当作生命过,只是一个达成自我目的的任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