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山是甘、肃两州必经商道,红崖沟一带山石诡谲,沟壑纵横,多有流窜至此的匪帮藏身山中,专门劫掠过路商旅。
众人听闻说是马贼,都有些惶恐不安,曹得宁倒不慌张:“未知真假,大家暂且镇静,何况咱们人多势众,弓矢精良,也未必应付不了。”
赫连广、沈文去前路探看,不一会儿打马归来,俱是摇摇头:“前头有条沟里散着车辕破壁,还有些日常用具,看来是之前一拨路人遭了劫,但未见血渍尸首,应是割麦。”
割麦,行道话,庄稼留根,一茬一茬长,不杀人,只掠货。
“既然如此,快快行路,莫要再作耽搁。”
众人急急前行,未多久,后头突然一阵骚乱,有人突然伸手指道:“那沟里...是什么?好像躺着个人啊。”
沿路是条斜沟,极陡峭,数十米深,里头乱石滚地、岩礁狰狞,土石皆赤红如霞火,衬的那片白尤为单薄。
“就算是个人,这满地乱石,这么陡的崖,怕也是死了。”有人道,“还是快走吧。”
不知什么时候,她又从那片无边的混沌中醒来。
大约是痛久失了知觉,整个人犹如柳絮吹于风中,绵软无助,打着旋晃悠,须臾要被冷风吹碎了一般。
真冷,怎么这么冷呀,冷得身体好似冰晶,脆薄冷硬,落地消融。
要坠不坠的晕眩,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响声,她莫名的有些害怕,颤抖着要抓住些什么。
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向她伸着,她勉力要去够那漂亮的指尖,可离得太远,太远了,无论怎么努力她也够不着。
什么都没有,她遽然从半空中掉了下去,瞬间是锥心刺骨的疼痛,耳里轰隆隆的响,胸膛喉咙鼻腔灌入火辣辣的痛,像无数冰锥扎进身体。
她从那虚无的幻想里痛醒过来。
模模糊糊的想:“若是被野狼叼去吃了...会不会很痛...”隔了半响,她又想,“想必,模样肯定难看的很...”
久了,她恍惚瞧见张虚幻的脸,一双漆黑黑的眼,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双眼,疑心这是自己的幻觉,又想着,难道是鬼差来勾我了?
李渭蹲在她身侧,皱眉,寸寸抚过她软绵绵的四肢,然后抚摸上她的身体。
她无声痛嘶一声,身体好像被撕裂了个大窟窿,剧痛冲上脑海,痛的要死了,胸膛里全是嘶嘶作响的血气,翻滚着着望上冒。
神志却遽然清醒:“难道是回来掳我的么?”她模糊记得一个男人抓着她的肩膀,钉着铅铁的靴子踹在她胸口,把她甩了出去。
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想着:“士可杀而不可辱。”
李渭小心翼翼的抱她站起来,她痛的失了神志,狠命从他臂弯里抬起头来,嘶嘶的喘着,眼前是黑糊糊的一片,她一偏首,梗着脖子,往脸畔的手臂上死死的咬了进去。
夹絮粗布,尖锐的虎牙透过衣裳咬住他一小块皮肉,像只受伤的兽崽子似得,李渭不觉疼,倒有些诧异,皱眉盯着怀中人。
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沙石血污,黑眉紧紧的蹙着,长睫上还沾着血灰,有点伶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