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们此日在野马泉休整驼队,补充水源,商量歇过此夜,动身西行。
野马泉后,再有三天的碛地即可出莫贺延碛,复行两三日,就到了伊吾地界。
胡商们食了几餐河鲜,终是思念肉食,见水面野凫曳水,躯体笨拙肥硕,动了食兴,知道李渭随身携箭,身手了得,可以一试。
叩延英跟着李渭射杀水鸟,李渭教着他站姿握箭,两人在水边习射,春天和老叩延在岸边拾柴,见两人俱是身姿优美,双腿笔直,攮臂开背,又见水面如镜,红花绿岸,鲜妍明媚,想着再行几日就到了伊吾,离甘露川不远矣,心头舒畅,转眼瞧见叩延英射中一只水鸟,正在那处哇哇大叫,也禁不住微笑。
她伫足观看片刻,瞥见叩延爷爷在一旁笑眯眯的注视着自己,目光大有深意。
春天心中一根丝线犹如被人曲指一弹,嗡嗡晃动不已,嗫嚅道:”叩延爷爷...”
老叩延的目光投向水边两人,嘿嘿一笑:“小娘子,你瞧瞧我那小孙子,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心意?不是老汉自夸,我们叩延家百年上下才出了这么一个乖顺孩子,他在我们纡弥城,可没少被路过的小娘子塞绢子,送帕子,连我们纡弥城主,都想收了他做女婿哩。”
春天颇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叩延爷爷...我和叩延英相处融洽,是顶好的朋友...\"
\"哈哈哈...”老叩延抽了口烟,眯着眼,“是不是和李渭一比,毛躁的跟个泼猴子似的,上不了台面,看不上眼。我也瞧着着李渭很不错,沉稳温柔,可堪良配。”
“没有,没有。“春天呼吸一窒,满脸涨的通红,手足无措,心头惊恐,“叩延爷爷,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您说错了。”
老叩延见她一副惊魂落魄的模样,安慰道:“那就是老汉看错了,胡乱瞎说,哈哈...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春天心内慌张,郑重的点点头,抱着手中的柴禾匆匆走开:“爷爷,柴火够了,我生火去。”
老叩延见她急急走开的身影,嘿嘿一笑,摇摇头。
李渭和叩延英一连射杀了七八只灰毛凫鸟,胡商们欣喜不已,当即烧水褪毛,将几只水禽宰杀干净,肚里塞了沙葱、野
菌、沙棘和一些浆果子,用湖泥封住,穿在红柳枝上,架在火上炙烤。
禽肉肥美,油光滋滋,香气扑鼻,众人们围着篝火而坐,闻得肉香撩人,去水边折了一捧青翠的芦苇叶,交错编成圆盘,将肉托在芦苇盘中取食。
鸟腹中塞的菌果已然被火烘出一包汤水,拍开封泥,滴滴答答的肉汁水汁淌在手上,又鲜又美,众人食指大动,满腹馋虫,顾不得多说,大啖其肉,虽然少酒,也丝毫不影响众人兴致。
李渭见春天取匕首削肉,低头慢吞吞取食,少言少语,误以为她不爱此味,俯身在她耳边道:“你若不爱吃这个,我给你烤条鱼。”
她抬首看他,眼神似乎被蛰了下,摇摇头,小声道:“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
跳跃火光照耀在她脸庞上,眉目清澈,他觉得自己看错,只觉她双颊若染了漫野红霞,是比火光还要艳丽的娇色。
他错开眼,春天窘迫,复又低下头去。李渭心中生奇,又悄悄的瞥了她一眼,风拂过少女耳边的一缕碎发,小巧的耳珠犹如玉琢,却沾染了浓郁的绯红,且能看见那红若滴血的耳珠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若戴上明月耳铛,不知是如何的况景。
李渭收敛心神,听见胡商们向他问话:\"不知出了莫贺延碛,李兄要往哪条道去伊吾,是否要入星星峡?”
星星峡是伊吾门户,也是西域咽喉,伊吾城有两百驻军在附近建燧守关,李渭在此地有故人,打算往星星峡去会旧友,因此点点头:“我在星星峡有友人,要前去一聚,再回归十驿入伊吾城。”
胡商们互望一眼,又问郭潘:“不知郭兄往哪条道走?”
郭潘望着众人,微笑道:“出莫贺延碛有红柳沟上游,河入伊吾,我走此道。”
听得两旁如此说道,胡商们点点头:“我们一行人在外盘桓许久,在莫贺延碛又一路耽搁,昨日商量,打算走下马山这条道,可早些到伊吾城。可惜啊...若大家各有打算,咱们出了莫贺延碛就要各行其道,分道扬镳了。”
下马山是入伊吾的一条山道,道路隐蔽,极其难行,极少有人行此路,但这一路人烟稀少,没有关卡障碍,出了山道就到了天山南麓,往突厥、
西域、黠戛斯各境都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