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睡胡床,李渭在草苫子上和衣而卧,一个苦熬多日,一个受伤虚弱,早早就各自睡去。
半夜她从噩梦中惊醒,挪至床沿,见地上的李渭背对她侧身而睡,她凝神仔细盯着地上的黑影,见他肩头略有起伏,复又安心闭眼。
半晌又睁开眼,想了想,裹着毡毯也睡到草苫上,隔着空荡荡的距离,和李渭并排睡着。
草苫子粗糙刺挠,但她睡过那么多日的荒地,竟也能习惯这种清苦的生活。
并不是习惯,只是善于忍耐。
半夜她翻了个身,吐出一声模糊的呢喃,抱着毡毯滚入了他的身侧,脸庞挨着他的袖子蹭了蹭。
他闻到了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黑夜里睁眼望着她,她的脸庞依旧埋在毡毯里,只见黑发露出的半只白玉般的耳,在模糊晦暗的夜里隐隐浮现在眼前。
复闭上了眼。
万籁俱静,他只觉两人的距离的越来越近,幽香温软的身体紧贴他的怀抱,他于朦胧间也松懈了,打开自己怀抱,接纳她的偎依。
草苫子的碎屑刺的她微痒,她蹭了蹭,将身体妥帖契合进他的怀抱。
李渭突然睁开眼,他看见她起伏的玲珑肩头,幽香浮动,少女清瘦柔韧的身体犹如青嫩柳条,摇曳婀娜,适合从折枝插瓶观赏,也适合握手仔细把玩。
他无奈之至,稍稍挪开了自己的身体,仍觉有不可言说之苦,只得起身出毡帐去透气。
隔日春天醒来,发现自己在胡床上大喇喇的睡着,疑惑的皱了皱眉,见草苫子上身影空空,心头懊恼占了病人的位置。
再出去寻李渭,他就坐在毡帐外头的石头上,用匕首刮着颌沿新出的青须,她见他下巴落了一层淡淡的青色,侧脸如刀刻,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腮边,微微垂着眼,漫不经心又好像聚精会神,她心头微动,脸颊一红,探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剃须,女子梳妆和男子剃面,同属私室
中的事情,虽然两人相依同行,但很多事情彼此是有意回避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点点改变,而后在毫无意识间天翻地覆。
自李渭苏醒之后,造访毡帐的族人越来越多起来,白日里大人们忙碌,调皮的孩子们就成了毡帐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