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有哗哧哗哧的声响,是风撞击窗棂的声音。
“起风了。”
她在馨香温暖的软衾里,将尖尖的下颌抵在他胸膛,仰着一张红扑扑的娇靥看他。
“是秋风,天要冷了。”正是好眠的时辰,他把她从锦被里捞出来,抱着着纤细的腰往上迎了迎,严严密密的贴在自己怀中。
两人额头相抵,脸颊相对,四肢相缠,枕着同一只软枕,盖着同一席锦被,温暖又熨帖。
他捏捏她小巧的耳珠,启唇无声道:“不早了,睡吧。”
“好。”她闭上眼,“天冷了,以后就住在兵营里,晚上别回来。”
“好。”他也应她。
她微笑,将脸颊贴了贴他的脸,啄了啄他的腮沿,偎依着他,安安静静的睡去。
夜阑清梦,星辰灿烂,月华如练,远处山川阔远,两人并肩坐在一处,窃窃私语,闲话家常,异常心安。
甜梦乡里游逛至一半,她被男人温热的吻啄醒,那吻游离至唇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嘟囔:“李渭。”
“嗯。”他缠绵吻着应她,翻身将她笼在健壮的身体下,“天快亮了,我要走。”
她还沉在浓浓的倦乡里,闭眼点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微启檀唇,迎着他的吻。
湿舌缠绕,吮吸搅动,他气息稍急,她一场清梦也被搅和的天翻地覆。
秀眉轻蹙,美目紧闭,半是不悦半是不耐,这半幅清梦正是惬意的时候,怎容得旁的打断。
一双眸子半是潋滟半是朦胧,眼前是他英朗沉迷的脸————天还黑着着,烛火已灭,只有近旁搁着的一只小银炉,仍燃着火红的炭火,一点微光被银炉放大,堪堪照亮两人的面庞。
他瞳仁黑亮,这时也沾了一点炭火的红,像狩猎的野兽,但眼神温柔又缠绵,是已猎到心仪猎物,心满意足的兽。
“坏人。”她半喘半吟,嗓音含着含含糊糊的倦意,咬住自己的唇。
他吻她朦胧的眼,“你再睡一会。”
再睡一会,这场面如何能睡得着...
下床来,先渡给她一口暖茶,取水帮她清理干净,最后将她衣物穿戴整齐,塞入绵软的锦衾内,吻吻她发热的面额:“天还没亮,再睡吧。
”
身体还有未消的余韵,手脚皆软绵,她又打了哈欠,眨眨惺忪的眼,舌头都在打结:“你也睡。”
“好,我陪着你。”他隔着锦被轻轻哄她,看她闭眼即睡熟,呼吸安宁,面容安静,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凑近亲了亲,自言自语:“小孩儿。”
起身将床帐拂平整,出屋去穿衣洗漱。
天还未亮,大地都睡着,月亮星子隐匿无踪,天地间黑茫茫一片,只有冷风窜行。
他用冷水扑脸,肃整劲衣,面对寂静残夜,只觉神清气爽,满心暖意。
拂拂衣袍,步伐果断,利落上马,朝着远方驰去。
离去的背影挺拔,身形矫健,这是他的天地。
日上三竿,她才懒散翻身,拥着被子独坐半晌,看看屋内的铜壶滴漏,时辰已是不早。
天光透过窗子筛进来,天色不算太亮,应是个昏昏的阴天。
在长安那几年,她常住青龙寺,听着寺里的晨钟早课,也勤于早起,成亲之后,倒成了个贪睡晚起的习惯。
春天眨眨眼,抿直唇线,捂住自己的脸,残梦破碎,面红耳赤。起身撩床帐,只觉腰腿发酸,四肢百骸软绵绵,还残留着缱绻春情。
她心中腹谤,双脚踩在床凳上出了好一回神,半梦半醒的亲昵,独自一人的屋子,倒真显得春梦无痕,巫山隐去,消散。
但摸到系的一丝不苟的裙带,她捏在手里,心头柔软,嫣然一笑,这衣结是他的手法。
门窗推开,鄯鄯在坐在正厅门槛下吃酸涩的山葡萄,听见吱呀门开的声音,探出一个红绳束髻的脑袋,声音伶俐:“娘子,你起啦。”
又道:“昨夜刮了大风,今天天冷啦,娘子多穿一件。”
鄯鄯去打水服侍春天梳洗,她穿了白襦衣、石榴裙,又披了件竹青的织锦半臂,打开妆奁。
日常居家,不用太妆扮,只需描眉点唇,耳眼里塞了两粒石榴色的耳珠子,正衬这身罗裙,对镜自顾,眉眼里半是纯真半是妩媚,俏生生的年轻娘子,她很喜欢自己在他眼里是漂亮又鲜活的色彩。
和鄯鄯一同用早膳,鸡丝粥,几样家常小菜,鄯鄯近来的厨艺越发的好,她也花点心思学着做两样,最拿手的,是一碗羊肉汤饼。
主人既起,院落的小篱门就松松的开了半扇,这是甘露川的习俗,邻里皆是军眷,多半是妇孺儿童,日常爱串门说话。院门两开,要迎大客,开半扇,欢迎邻里闲话,院门紧阖,主家有事毋扰。
吃过早膳,主仆两人俱坐在进门台阶下,吃鄯鄯未吃完的那捧山葡萄。
山葡萄不知是谁家摘的,就挂在院门上,许是邻家嫂子的谢礼,许是常来玩耍的孩子们多摘的一挂,赤豆大小,碧青色,像一颗颗玉翡翠,味道多酸少涩,春天和鄯鄯一人半串,比试着每颗山葡萄的酸甜。
春天捏了一小嘟在手里,面色平淡的咬了几颗,递给鄯鄯:“你尝尝我这串,分外的甜。”
鄯鄯连着吃了几颗酸果,正捧着一盏甜茶清口,见春天手中那串,又小又青透,皱皱眉:“娘子手中这串...看着挺酸。”
“试试。”春天眨眼,“特别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