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于是把数年前两人的是非境遇互相颠倒一下,彼此交换个位置,各自感受各自所承受的极限与痛苦。
对比一下,看哪一种痛苦与伤害,更加令人绝望无所适从。
李延玉每日喝酒,他又开始买醉酗上了,白天喝,晚上喝,十天早朝,九天都不上。诸位臣子太监劝都不敢劝,谁劝给谁毛脸。
暮春晴雪飞绵柳树,春衫日日骑官马,正值两袖东风,踏尽落花好时节,然而,李延玉现在的境遇,却如同一只困兽。
有一天他喝着酒,喝着喝着,竟蓦然回忆想念起那段瘫痪残疾的时光——他俊面抽搐扭曲着,幽深而沉痛的瞳仁,是妻子几年如一日的耐心照拂,对他的各种暴戾脾气忍受。温柔,仔细,耐心,小心翼翼,像母亲般包容与呵护。想着想着,他扬起脸来,对着夜空,流泪了。
他现在不敢回凤仪宫去,他害怕看蔻珠那双呆滞空洞无光的眼睛,无法想象她现在究竟在遭遇什么样的黑暗与痛楚。
他怀念起瘫痪时光的种种好处来——人呐,总是在拥有时候不懂珍惜,而一旦失去,还责怪为何如此措手不及。
他与蔻珠,估计是真的无法重新开局。这是一盘永远也无法破解的死棋。他想着,又喝一口。
身边曾经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宦官紫瞳也渐渐疏他而去了,近身的,全是些各怀心思鬼胎的奸佞内臣。“皇上,求您别喝了,当心身体。”
李延玉:“滚。”
孤家寡人,也许说的就是目前这种状态的男人。李延玉渐渐地开始对皇位、皇权,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有着难以言说的反感与疲倦。
“早朝!早朝!又是早朝!”
“批奏折,昨天不是才批过了吗?”
“内阁是干什么的?内阁是吃素的吗?……”
他每天潦倒落魄所想的,居然是如何重新再回到那段过去瘫痪在轮椅时光。如何,才能再看见以前的妻子蔻珠。想着想着,他又笑了。
“碰!”
凤仪宫好似传来一道嘈杂的东西摔地声。彼时,养心殿的御书房,李延玉手拿着折子阅览,却还是酒壶不离身。
“陛下,陛下,您,您过去看看娘娘吧,她,她——”
小宫女咬着贝齿,脸红耳赤,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讲述下去。
李延玉把酒壶一扔,当即二话不说,急匆匆赶往凤仪宫。
寝殿沉闷昏黄,也没有点很多蜡烛,好几个宫女不知所措浑身僵硬站在那里,那是一间小净室房,是主子出恭内急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