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默契的闭口不提。
姚子绮身心疲惫,洗完澡出来头晕得不行,眼看着五点将近,她怕睡过了头,准备坐在沙发上和尚沁舒一起看电视。
尚沁舒起身拿出吹风机,边替她吹头发边道,“你去眯会,时间到了我喊你。”
“算了,不睡了。”她沉浸在吹风筒温温的热风里,沁舒替她吹头发的动作很是亲昵,像极了小时候妈妈拿手轻抚她的感觉。
两人各自占据着沙发两头,身上盖着一床薄毯,窝在里面很是安静,对面的液晶电视屏幕不时闪动着,银白的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颜色惨白。
闹钟想起来时,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良久,莫名一笑,这一笑心头的阴霾即刻被吹散开来,尚沁舒打起精神,从沙发上蹦下来,拉着姚子绮的胳膊,“新的一天,加油!”
姚子绮身子有些乏,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加油!”
飞快的洗刷刷后,两人五点准时出门。结果天意弄人,尚沁舒的车怎么也打不这火,捯饬了半天,沁舒怕时间来不及,让姚子绮先走。
尚沁舒家的小区很大,从停车场走出来更是远之又远,姚子绮连走带跑费了不少时间,这时只好招了辆的士。
的士司机一听地点,建议走高架,虽然绕路多,但节省时间,姚子绮一咬牙答应了,想着总比丢了好不容易得了的工作强。
偏偏她运气不好,高架桥上雾蒙蒙一片,近距离都很难看得清人,她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才不过五分钟,身后传来砰一声,撞得她差点一头撞在座椅后背上。还没回过神,忽听车前方又是砰砰两声,显然是被追尾后又撞上了前头的车,那司机嗷嗷直叫,打了闪光灯后立即下车。
姚子绮很少做出租车,这样的事情更是第一次遇见,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跟着下了车,才发现这一撞竟是连着追尾了好几辆车,司机们喋喋不休。
等到达目的地时,已过了上班点。新人新公司,上岗第一天就迟到,自然没人愿意,任凭她怎么解释都没用,人家一句没有时间观念的员工无法对自己负责将她打发了。
姚子绮悻悻而归,眼看着积蓄越来越少,回去必然又是一顿数落,再加上王蒙那二十万,想想都觉得无力。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晃荡,经过一家酒店门口感觉有几分熟悉,退开身细瞧,才知是上次吃饭闹事的千锦汇。
千锦汇正在招聘服务员,年关将至,工资待遇一切从优。
她初入社会,最先接触的便是服务员行业,这一行说简单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一个女孩子很容易吃亏。因为服务的对象鱼目混杂,她被人吃过不少豆腐。那时年轻,不懂得人心险恶,见他们西装革履,一身气派,便以为都是好人,哪知道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后来遇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红光满面的样子很是和善,出手也阔绰,给她的小费比任何人都多,每次来必点她,不是摸手就是袭胸,她躲都躲不开,有次在包房,要不是她从小锻炼出来的体力,差点就被他强上。
那时候姚子绮已经有了点积蓄,琢磨着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这才选择了自学。她高中才上不到一年,基础知识过于薄弱,为了不浪费时间,又能顺利通过,她瞒着父母报了补习班。
补习班的学费很高,光她私藏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用,只能从工资里再抽一部分出来,留了少得可怜的伙食费后,剩下的全部寄给了父母。记忆中那是她离家后,爸妈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高兴得无以复加,脸上快开出一朵花。
电话一接通,妈妈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生气的质问,“怎么少了两百?”
她笑容凝在脸上,握着电话不知如何作答。
姚子绮的沉默换来的是更加严厉的指责,“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你花了我多少钱,才一年,你以为这点工资就够还清了,现在养个孩子多难,你弟弟还这么小,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你寄回来那点钱还不够买两罐奶粉的!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没良心的,还不如不养你。”她说着说着在那头哭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
姚子绮就像寒冬里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心凉到脚底。她是他们的女儿,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可在他们眼中,她只是还债。她一直不愿承认,但这次无法再骗自己,他们到底没拿她当女儿。
十七岁的年纪,在那一刻深深明白过来,什么叫血浓于水。
第二个月拿到工资,姚子绮将那两百补齐后立马寄了过去,依然石沉大海,然而这正是代表收到了的意思。她在孤单的城市仰望天空,心情同天空一样,乌云密布,她忍不住失落,忍不住失望,忍不住伤心,他们哪怕问她一句吃的可好,穿得可暖,工作可累,她心便足矣。
然而没有,他们自始至终,一个电话都没打来。
那阵子她入不敷出,一日三餐就只有一个馒头,连咸菜都买不起。她工作时间不稳定,很多时候只能拿着冷馒头偷偷躲到角落去啃,寒冬腊月,馒头硬得像块石头,一咬全都碎成了粉末状的渣渣,她就着白开水胡乱应付。
姚子绮看着门前的招聘启事,一阵犹豫,待遇从优几个字不断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
不为五斗米折腰,在她看来只能是种精神追求,她自认做不到,现实面前必须低头,想着高高的一堵债,犹豫再三她还是走了进去。
千锦汇客流量大,领班经理看着姚子绮觉得有几分熟悉,一时没想起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姚子绮暗叫槽糕,嘴上却道:“我瞧着您也觉得眼熟呢,可能这就是有缘吧。”
领班经理见她长相清秀,眉眼不俗,举止稳重,说话也机灵,当时便允了,给出的待遇竟比她之前工作的工资还高出许多,不由欣喜异常。尚沁舒得知后也十分开心,调侃她,“要知道,以后咱也是有关系的人了!”
千锦汇的包间少,一般人很难得预定得到,姚子绮听了忍不住傲娇的笑:“现在正是严打的时候,走后门这种事我可不干!”
姚子绮上岗前先是进行了岗前培训,培训的老师是个气质极佳的中年妇人,教了她们一些基本礼仪后,又将顾客至上的原则一一解释给她们听了。
正式上岗那天酒店统一发了工作服,是套崭新的旗袍装,大红的颜色很喜庆,只是旗袍下摆叉开得略高,她才一迈步,隐在里头的白皙双腿便露了出来,她有些不习惯,但既然拿了这份钱就得干这份活,比起从前,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兴许是姚子绮面容姣好的缘故,客人都喜欢点她。来千锦汇这样的地方的人,非富即贵,自然不是小地方出没的人能比的,他们做任何事都讲究个方法和分寸,即便是最龌龊的事,在这样的环境下做出来也是风流韵事。
姚子绮连续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抽空出来找房子。哪知道这房租贵得吓死人,随随便便一个小房子都敢张口四位数,还不算贼贵的中介费,姚子绮转悠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正准备去菜市场买些菜回去,领班的电话就打来了。
原来是有人请假,酒店临时接来一波重要的客人,人手不够,领班想起她落落大方,深得客人喜好,于是给她打电话。
姚子绮去到酒店的时候,包间里的客人刚落座没几分钟,她急匆匆换了衣服。
去往包间时,她简直惊得了,长长的廊上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统一的白衬衫,黑西装,双手姿势都相同,交叉着放在腹前。这么大的阵势,也不知什么来头。
她见过储立轩那样的黑道人物,见过邬浪那样的成功人士,虽然走到哪都是人群簇拥,可还没见过这样训练有素的。
南边这一片的包房似乎都被清场了,廊上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姚子绮小心翼翼从中穿过,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推门进去瞧见正中首位坐的人却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