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怕见那个屠户李宝山。
开始她只是嫌恶那人身上令人作呕的猪腥味儿, 后来更是因他龌龊的行径日日胆颤,每每等他进房,阿萝都毛骨悚然, 一边装作卑微谄媚地伺候他、讨好他, 一边怕得汗都不敢出。
一有机会,阿萝就到外面晃悠,洗床单衣物洗得极勤,再后来连青菜瓜果都拿到河边来洗, 多在外头耽误一些时间,就能少看一眼她那恶心的屠户相公。
晚风阵阵,星子下落。
阿萝在河边洗完自己门口长的几个毛桃, 转身便看到了泊在荷塘边的小木船,上面刻着字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与其他船的不同。
阿萝自己不识字,可也听陈小妹说过那四个字的意思,到后来村里的姑娘都传开了,人人都知道猎户给他小娘子亲手打造了一条木船。
她冷冷一笑, 心苦涩。一个从集市上买来的丑恶婆娘都识字, 而她一个正正经经家世清白的姑娘却没有机会读书。
和村里的姑娘都一样, 阿萝自小家境不好, 对她们来说读书识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阿萝在心里也默认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只要有美貌便已足够嫁个好人, 过好下半辈子。
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这些她瞧不上眼的符号竟成了她与猎户之间隔着的一条天堑,是她根本融不进去的世界。
眉目间闪过一丝寒光,阿萝心里顿时生出了邪恶的念头。
若是小船漏水了,会如何?
若是船上打的铁钉松动了, 又会如何?
不是都说猎户娘子可能怀孕了么,她便要她一尸两命,还有那个跟屁虫花枝,凭什么她能进猎户的院子,凭什么她能跟猎户说上话!
她要让她们再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想法恶毒,但是手法却十分生疏,阿萝冷着脸瞪大了眼睛,她抑制住内心的紧张,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了那只新造的小木船……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冷厉肃穆的男子声音。
阿萝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忙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尖锐石块隐到身后,双腿哆哆嗦嗦地靠在身后的船身。
可一望见眼前的男子,她心里除了畏惧,竟然不自觉地砰砰跳个不停。
来人正是猎户。
可阿萝也没有想到,猎户仿佛是刚刚从河里洗了澡上来,发髻半湿,额前两绺龙须滴着水,胸前衣襟半开,晶莹的水珠顺着健壮紧实的胸口滚落下来。
猎户模样清冷刚毅,而又生得高大威猛,宽肩窄腰,浑身上下皆是迷醉人心的男子气息,似故事里说的那种威风八面的山神,不容冒犯,不可接近。
阿萝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忽略猎户冷冽的眼神,她的眼睛像是长在他胸口,移都移不开。
云横注意到她手里藏着东西,蹙眉道:“我在问你话。”
阿萝身子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我……我没做什么,只是来河边洗两个桃子。”
云横略略靠近,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也扑到了阿萝鼻尖,她才想悄悄一嗅,却没想到手腕忽然一痛,猎户已将她藏着石块的右手拎出来。
桃子呢,桃子在远处的草地上搁着,一动不动。
她手里只有一块尖角的石块,正准备在那条小木船上划上几道,能拆两根钉子自然是更好。
云横的眼神寒若冰山,手掌微一用力,阿萝登时扔了手里的石块,疼得两眼发黑,颤颤道:“我没想做什么,只是看到船上的字好,想跟着练一练画一画,这样也不行?”
猎户眸色未变,依旧淡漠冷寂,手里也不像是收了力气。
阿萝只得忍着疼,继续喊冤诉苦:“我出身不好,从小没人教过我读书写字,可我却晓得读书认字的好处,即便是女子,也不想做那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的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