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皮紫釉狮耳琴炉燃起淡淡沉香, 珠帘后款款走出一个绛紫色锦袍的美貌妇人,一双桃花眼极尽妩媚,头顶翡翠珠钗更衬得肤色白润如凝脂,腰间系一根镶翠玉的紫色腰带,衣摆绣着大片牡丹纹饰, 清贵而不失高华。
饶是自小便有人说她五官像姐姐,可冯夫人心里知道,她这位二姐姐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年少时如珍珠莹莹生辉,敢教百花羞玉颜,而如今这般年纪更如油青翡翠,多了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美,温婉通透,气质如兰。
冯夫人心羡慕九姨娘,幼时羡慕她生来便有这一副倾城之貌,后来羡慕她嫁的是全商州最尊贵的君侯,如今更是羡慕她生出裴肃那样卓尔不群的儿子,比起自家那个风流纨绔好上千百倍不止。
不过,羡慕归羡慕,冯夫人并不嫉妒她。
姐姐越受宠爱,肃儿就越受侯爷器重,假若来日被封为世子,那便是他们整个刘家的荣耀风光。
九姨娘见冯夫人过来,心自然欢喜,问了几句冯远夫妻的事情,冯夫人也一一回答,只是仍愁眉不展。
见她问停下,冯夫人忙转移了话题道:“姐姐可知我今日来的目的?”
九姨娘与刘敖对视一眼,心疑惑。
冯夫人没有立刻从包袱里拿出画像,而是先问:“今年年初的时候,姐姐曾传我进府一同选看云镜世家大族适龄女子的画像,替肃儿张罗婚事,姐姐可还记得?”
九姨娘点点头,笑道:“自然记得,妹妹今日过来,难不成是相了谁家的姑娘?”
冯夫人忙摆手,问道:“那些画像可还留着?”
“还留着呢。”九姨娘虽不知她问的目的,但还是招手唤来一个侍女,“去库房将画册都拿过来。”
那侍女俯首应下,不一会便捧来一大摞画卷,整齐放置在黄花梨木桌上。
冯夫人早已按捺不住,速拿起案上的画轴一卷卷地打开翻过去,仓促之间竟将已经看过的卷轴胡乱扔在一旁,有几卷疏疏落落地从桌沿滚至地上,撕拉一声还坏了两张。
九姨娘心里愈发疑惑,刘敖也不禁皱了皱眉。
冯夫人一向性子沉稳,怎么今日如此急躁?
直到翻至最后一卷,那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于纸上,冯夫人心都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是她,就是她!”
九姨娘侧头过来细看,冯夫人也急忙转身到包袱里拿卷轴。
“这不是沧州侯府三姑娘么?听说今年春天在寒江游玩之时不慎落水身亡,实在是可惜了。”九姨娘望着那画明丽冠绝的姑娘,不禁叹了口气。
即便是庶出,那也是沧州第一美人,是沧州侯世子捧在手心的妹妹!肃儿若是娶了这位沈三姑娘,身后可有一半的沧州作为倚靠,商州世子之位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了。
得知这沈三姑娘许给了并州侯世子谢邵,九姨娘心里还慨叹了一阵,可没想到才不过几日,沧州便传来了那样的噩耗!
沈三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去了,说句天妒红颜也不为过。
那边冯夫人急急忙忙打开包袱,却看到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卷,心微微一疑,忙先打开了其一幅,瞧过一眼才发现竟是那小娘子的夫君!
那猎户的画像怎么也在?
冯夫人脑子混沌了一瞬,没有细想便将猎户的画像扔在一旁,又急着打开另一幅画像,待确认无误后才拿到九姨娘和刘敖面前,“姐姐、兄长请看。”
两人一脸狐疑,同时探头过去瞧那画像,但望见画女子盈盈浅笑、目若流光的模样,两人皆是心大震!
尤其是九姨娘,惊得脸色都白了,下唇微微颤抖道:“这是?”
冯夫人一边回忆一边道:“我秋到相山镇看望远儿和宜亭,你们也都是知晓的,可却没想到见到了这同沈三姑娘相貌如出一辙的猎户娘子,可我当时竟没想起来,直到差人画了这女子的画像,这才如梦如醒!”
冯夫人顿了顿,望着目瞪口呆的九姨娘道:“姐姐说说,这世上可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九姨娘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世上的确会有模样相似之人,可沈三姑娘之容貌,放眼云境都没有几人能及得上。
那穷山恶水的乡镇里,又怎么会无端出现这样一个琼姿花貌的美娇娘!
为解二人疑虑,冯夫人又解释道:“我专程差人打听到,这小娘子就是今春才到村里来的,还是被她那猎户夫君从奴隶市场花了几两银子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