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时,平富村的村民们早就吹了煤油灯钻到热炕头的被窝里暖和去了。
可今晚,黑沉沉的村道上响起一阵嘈杂急乱的脚步声,隐约能看见几个黑影,有个哆嗦着却难掩兴奋的女音催促道:
“大家都着点儿,可别让那个野男人跑了!我刚刚亲眼看见有个男人摸黑进了坏分子的门!”
“你们说那江家的二小子,娶谁不好,偏娶了个坏分子,自己丢了城里的工作被发配到劳改农场摔死不说,还害的咱们村儿在别的村子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看明年先进公社的光荣称号也别想轮到咱村了!”
“就是!姓林的那个坏分子不要脸不三不四的乱来,这大年关下的寻了死给咱找晦气不说,养出来的闺女也不是个好东西,她妈才死了几天啊,小小年纪的也学会那一套了,咱们这次一定要把那几个狗崽子赶出平富村!反正□□家已经把他们扫地出门了……”
几个黑影愤愤不平的说着,迈着惩坚除恶的步伐,小跑着往村西头的方向去了。
村子西头的牛棚后面有一间低矮的破屋,摇摇谷欠坠的木门被凛冽的寒风吹的啪啪作响,剧烈的拍打着门框,像是随时都能倒下。
屋里一点微弱的亮光忽明忽灭的,若不是天太黑,那点可怜的光亮估计都派不上用场。
“唔唔……真好吃,白面条真香!”
“好吃好吃,姐,你也吃啊!”
江苒苒看着眼前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冒着热气的砂锅上凑,攥着筷子一边往嘴里送着面条,一边嘶嘶吸着气。
如果不是因为太烫,他们俩黑黢黢的小爪子可能会直接伸进锅里。
“姐姐吃饱了,你们吃吧。”
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江苒苒又是心酸又是绝望的。
心酸的是这俩孩子吃个白水煮挂面都能香成这样,绝望的是她一二十一世纪不愁吃穿小有资产的小富婆惨遭车祸魂穿到了缺吃少喝的七十年代?!
同名不同命,这个江苒苒十七岁如花的年纪,遭遇却让人唏嘘不已。
因为外公知识分子的身份,江苒苒一家被扣上坏分子的帽子,亲爹几个月前死在了劳改农场,亲娘也没熬过这个腊月,留下十七岁的江苒苒和六岁的龙凤胎江熠江蕊蕊。
村里的奶奶一家更是恨透了他们母子几个,巴不得连他们姐弟三人也都死了干净,免得再给□□家抹黑丢人。
江苒苒看着这间家徒四壁、四面漏风,连老鼠来了都能哭着走的小破屋,狠狠吸了口气。
要不是怕吓着俩孩子,她这会儿特别想捶胸顿足的嗷嗷几嗓子。
她拥有原主的记忆,这会儿是1977年年初,虽然数字帮已于几月前被粉碎,原主的父亲和外公也有望在不久的将来被摘帽平反,可眼下吃不饱穿不暖的,形势肥肠残她不三不四、作风不正,才给活活逼死的。
林静书死了才几天啊,这搅屎棍就想把屎盆子扣在她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身上,江苒苒表示绝对不能忍!
她抄起棍子照着门口的黑影就是一顿猛抽,一点都没留手,似是要把心的愤怒和憋屈统统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