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祈祷他卫仲道没发现什么,不然本宫必取你项上人头。”贺之年甩了甩袍袖,怒气冲冲地离开,传召杨令仪来见。
六月的天要通通杀光夹金山遗民,你偏要本宫掰扯甚么为君以德。如今便被他卫仲道揪住辫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杨令仪顾不得管自个儿被茶水泼湿的衣摆,惊恐地睁大了眼:“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你好意思问本宫?若不是你当年没擦干净本宫的屁股,会出现如今的难堪局面?”
“是微臣的疏忽,求殿下容臣将功折罪。”杨令仪一边拿宽袖擦拭额上飞流而下的冷汗,一边对着喜怒不定的太子求饶。
“既然如此,便去拿了我的牌子,到长生楼里提人,即刻前往蜀,把夹金山的贱民给我处理干净。”贺之年笑得残暴。
“殿下!”杨令仪极为震撼,朗朗乾坤之下屠杀百姓,着实荒诞。
“还不去!否则本宫便要你亲自领兵,到时候刀枪无眼,谁知道你可否保得住小命?”
杨令仪手掌一阵阵地发寒,行于六月似火地骄阳之下,却如坠冰窖。
他是个人,纵使爱使些阴私计策,但想想自个儿要光明正大的屠杀无辜之人,还是发自内心的抗拒。
不。
不可心软,太子的脾气他知道……
家妻子儿女的笑颜历历在目,轻衣肥裘,万人尊崇的地位亦是难以舍弃。
这位身居兵部高位多年的朱袍官员在内心争斗了一会儿,还是咬着牙拿定了主意。
要怪,便怪你们命不好,生在夹金山,可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吧。
……
小男孩打着赤脚,瘦骨伶仃的胳膊提了个被烧的通体焦黑的破瓦罐,一脸希冀到出漆黑的药汁给躺在床上的三叔。
自那日谈话已经过去十余天,三叔的病日益恶化,见天地咳血,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
阿晋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可是这荒凉破败的夹金山哪里有大夫,偶尔遇见一个赤脚游医,也拿不出那些个铜板请来。
他只能独自一人进山,拿藤曼捆了身子,艰难地趴在峭壁之上,照着偏方给三叔采药。又自个儿拿炉子煎药,给常三服下,一心盼着三叔的病能好。
不幸的是,那黏糊糊的草药汁每日不落地灌下去,三叔的病却不见起色。眼瞅着他越发地不行了,整个人显现出油尽灯枯的样子来,素来淡定的阿晋也忍不住慌了神。
今日的常三难得清醒了一阵子,扶着阿晋的手喝了两口药,无奈地叹息一声:“阿晋,这些日子你看了也看了,查也查了,那位大人的品行你可放心?”
“我这身子已是拖不得,若你那定了主意,今日便去吧,把我们守了多年的东西,交给卫大人。”
阿晋咬牙。
确如三叔所说,他的身子骨眼见得病入膏肓,家又没得银钱给他看病。若是怀里那东西可以向卫大人换的银子给三叔看病,他着实没甚么舍不得。
思及此,黑瘦的小男孩郑重地点了点头:“三叔,今日我上山采完药,便去寻卫大人。”
常三见他终于答应,一时之间宽慰不已,好似心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色也好些,被阿晋扶着下了床,吃了半个水泡的黑面窝窝头。
阿晋心下高兴,急忙把人扶回破板床上,对着他叮嘱:“三叔,估摸着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卫大人的马队方才回来,我先上山给您采药,回来便去村口迎他。”
常三自是答应,靠在墙上,带着笑看着他背了竹筐出门。
他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目,却觉得没过上一会儿,外间便传来了马啼沉闷地敲击声,恍若雨天里迟来的雷。
常三心下疑惑,今日的卫大人一行,那么早便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