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仪闻声回望, 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太子朝他咧口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 眉眼间透露着恶劣的意味。
他放弓收势,没事儿人一样对杨令仪示意自己没拿箭:“杨大人一路好走。”
杨令仪被他这般戏弄,简直气到指尖发抖。他张了张口似要呵斥, 却被太子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心口一窒。朱红的身影一甩袍袖,彻底消失在东宫前的抄手游廊里。
贺之年勾起苍白的指尖,示意自己的大太监曹双喜上前来:“派个人跟上他,连并寻一个萧家与杨家的老奴才,问明白本宫母妃与何大人,是何关系。”
曹双喜声音尖细里透着谄媚:“是,主子。奴才一定查个底儿朝天。”
“废物东西,万一真有什么不光彩,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不成?”太子一把拍在曹双喜脑袋上。
“哎呦喂!”曹双喜低声喊疼,“奴才错了,奴才错了。一定吩咐底下人悄悄的,保管谁也不知道。”
“记住,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太子声音细微悠长。
曹双喜一个哆嗦,“是,主子。奴才记下了。”
……
这厢阿晋坐在大理寺的小交椅之上,一双明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这三个白胡子老爷爷。
“父亲一去,便由三叔将我养大。谁知四月前,一对黑衣人马闯入村子,三叔当即去世。我因上山采药躲过一劫,实在难忍灭门之恨,拼死也要上京来……”
他一脸与幕后黑手不共戴天的愤怒,把一个英烈之子痛失亲人的悲怆表现得淋漓尽致,好似真如一个九岁孩童一般心无城府。
“这……”陈大人迟疑地望向两位同僚。他一个御史台的清贵官,即使有着监察百官的权力,但如此惨案真是闻所未闻。
而且,他混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是个呆里呆气的愣头青。根据这孩子的话判断,如今朝确实有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人,时刻关注着当年的夹金山藏银案。一见到卫侯前往兴安道,便不管不顾地派了人前去灭口。
可见此人不仅心狠手辣,又背景雄厚。他一介臣,不敢轻易开口,也是人之常情。
简大人掌管重典,一辈子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倒也没有他这般顾忌。况且女婿又早早休书一封要他照顾这个小男孩,当即开口打破僵局:“孟大人,陈大人,想必二位都以明白,此事必有幕后之人操作。不妨以此处着手?早日追回三百万两白银,咱们与陛下也好有交代。”
“简大人言之有理,老朽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夹金山下屠村之人,说不定就是他私吞三百万两白银。”刑部老尚书附和道。
前头两位有了主意,陈大人自然没有唱反调的道理,只好连声应是。
事情就此敲定,嘉元帝的怒火孟大人首当其冲,老大人一改自己平日里慢悠悠养老的作风,风风火火便要去寻卫枢。
卫侯前几日才从蜀回京,又捉拿了大批案犯,也许那个将功赎罪,知无不言的何益谦,可以给他们一些线索。
卫枢对孟大人的到来毫不惊讶,他此刻正端坐在兵马司衙门里,埋头于案牍之,打算早早结束嘉元十七年的劳作,给自己放上年假。
孟大人客客气气地喝了杯茶,打扰这个素来宵衣旰食的勤勉侯爷,他也是挺不好意思,当下言简意赅道:“卫侯扣下的犯官何益谦等,何时移交刑部?老夫为着这一波三折的藏银案,真是焦头烂额。”
没想到卫侯爷甚是通情达理:“人扣在我兵马司也没什么用,孟大人既然跑了这一趟,这便提人出去罢。”
老大人对他感激的拱拱手,又低声道:“兴安道刺杀,侯爷可曾听说过?”
“何氏一党多年来控制蜀,颇有民不聊生之象,晚辈经此一行,抓获匪盗无数,实在分不清老大人说的是哪一桩。”卫枢带着歉意一笑,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或许您可以,仔细问问前兴安道知府唐公明,他一并在兵马司狱。”
孟尚书眼前一亮:“何氏一党真是人数众多,拨出萝卜还带着坑。”
“若是在先帝年间,何时有过这样荒谬的事?可当今陛下……”反倒越发陷在那些牛鼻子道士的吹嘘,出不来了。
卫侯爷笑笑,倒也不接他的话,权当是没听到一般。
孟尚书自知失言,急忙借着卫枢递过来的台阶下去,心道他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放心。哪怕有所失言,也能帮他若无其事的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