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均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眷,有半数是曾在往来府宴上瞧见过的,虽兴许有些并未深交,到底混了个眼熟,另有半数,彼此闻过其人,未见其人。
秦玉楼施施然的走在戚修身侧,一步一伐,仿若丈量,面上始终挂着端庄得体的笑意,偶尔瞧到坐席上相熟之人,只见微微浅笑,缓缓颔首算作招呼,因她身段、容貌出众,众人扭头间,目光第一眼悉数皆落到了她的身上,纷纷为之惊艳。
戚修官位虽为三品,在一众权贵中并不拔尖,但戚家有爵位在身,且建国的封号乃大俞第一封号,故坐席排在了靠前的位置。
戚修侧眼瞧了瞧秦玉楼,见她此刻一改在马车上的紧张忧虑,反倒是异常镇定自若,心中略微安心,随即向她伸手,秦玉楼自然而然的将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掌心,由他扶着入席就座。
众人瞧着这戚家世子冷面冰霜,但举止却细致入微,小两口抬手举止间仿若透着
股子刚成亲时才有的亲昵,不由为之钦羡。
也是,对着此等绝色佳人,如何能不宠之爱之。
容貌,对于身份卑微低下之人而言,是福是祸尚且不一定,但当你功成名就,地位到达一定高度时,绝对会是锦上添花的利器。
席位前排坐着几位王爷郡王,接着便是有爵位在身的公、候、伯爵及相门权臣,因圣上还未曾出席,席间诸位大臣们相继举杯畅饮,畅所欲言,直至不久,有宦官高呼:“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拜相迎。
“平身——”
一道略微威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声音显得有些年轻,略带低沉,自带威仪。
秦玉楼不敢随意张望,直到起身后,听到前头圣驾上传来略带笑意的天子发话“
今日乃上元节,能够与列位一道赏宴,朕为之欣慰”,又发话令大伙儿今日好生过节,不必拘谨云云,听着是个和颜悦色的主君。
天子发表完讲话,下头便有王爷、相爷、还有几位年迈权臣附庸,说了些长篇大论的节日祝贺,天子龙颜大悦,举起了手中的九尊凤鸟纹爵,道:“好,朕甚为欣慰。”
众人见圣上举杯,纷纷起身齐齐共饮。
借着饮酒的空挡,秦玉楼飞快的抬眼往上头瞧了一眼,只见上首端坐着一皇两后,容貌未敢细瞧,正中央坐着乃是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唇上蓄着短须,尽管面上透着淡笑,只那浑身威严,依然令人不敢直视。
一左一右分明端坐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尊贵妇人,及一位二十几许的美貌贵妇,纷纷着正装,一身明黄与大红,一眼望去,只瞧见那头上金灿灿的仪仗恍得吓人,令人压根不敢正视。
龙凤威仪,果然震撼人心。
本以为气氛会比较拘谨凝重,却未想宴会竟然十分热闹,瞧着往日那一个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子,私底下说起话来倒是好生有趣,即便是过节助兴也好是一通唇枪舌战,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不由想起了以前缠着戚修给她说说朝堂趣事,岂料戚修蹙着眉道“几个迂腐的老头子说些个迂腐无用的话,哪里得趣”,秦玉楼思及至此,嘴角不由扬起了几分笑意,恰逢戚修扭头瞧她看了过来。
戚修偷偷在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秦玉楼伸手挠他的掌心。
戚修心里发痒,轻轻的咳了一声,一把紧紧抓住她乱动的手,让她无法动弹。
上头陛下正要宣七岁的太子前来背诵节日祝词,小太子人还不齐腰高,但那举止间的做派颇有几分圣上的风范,一张一池间至尊至贵,一眼便知非池中物。
小太子背诵完后,殿中奏乐,歌姬上场伴舞,两旁女官陆陆续续将宫膳呈上来,就着美轮美奂的音律,美酒当前,美食当道,君臣同乐,底下敬酒、敬酒词从未停
歇过,诺大的宫殿里从未冷过场。
秦玉楼也难免随着饮了两杯酒,戚修怕她酒力上头,便用小刀往盘子上的羊腿上切了两小块羊肉放到了她的碟子里,秦玉楼顿时大为感动。
戚家的位置略微靠前,又尚且坐在第一排,一举手一抬足间都格外引人瞩目,当那兹兹冒着油光的塞外烤羊腿方一呈上来时,她的口水便已在喉咙里直打转了,可因时时刻刻得秉持着端庄、典雅的风范,秦玉楼只得瞧在了眼里,叹息在心头。
还是夫君有眼力劲儿。
秦玉楼冲他使了个赞赏的小眼神,美滋滋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开始享用了起来。
戚修见状微微勾唇。
恰逢此时殿中一舞完毕,众人纷纷鼓掌大赞。
许是气氛甚好,圣上龙颜大悦,难得大赞,下令派了赏,歌姬退下后,上首九五
至尊视线一转,目光便正确无误的落到了下首亲昵投食与喂食的夫妻二人身上,皇上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戚爱卿与戚夫人倒是伉俪情深”
一时,将所有的目光悉数吸引了过来,纷纷露出戏谑之色。
被陛下打趣,秦玉楼面带报赦,只镇定自若的垂眼做羞涩状,戚修倒是一脸若无其事。
皇上目光在她面上停顿了一阵,似有些惊艳,过了片刻似觉得有些不妥,方咳了一声转而投向戚修面带关切的问着:“戚爱卿的伤势可有痊愈?”
戚修忙拱手恭敬回道:“多谢陛下关心,已然痊愈!”
皇上轻轻颔首,似还要再打趣两句,一旁的皇后忽而轻笑道:“这位便是戚夫人罢,都说是个难得的美人,今儿个一瞧,果然是个俊俏的,戚将军好福气”
皇后远远地抬眼将秦玉楼瞧了又瞧,忽而又转首瞧了另外一侧的太后一眼。
只见太后正一脸和蔼的看向秦玉楼,听到皇后这般说来,便笑着道:“来,孩子,站起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秦玉楼闻言有些诧异,抬眼瞧了戚修一眼,见戚修冲她轻轻颔首,便伸着双手轻轻的敛起双侧裙摆缓缓起身,脚步微移,缓缓挪出座席,向前迈出两步,施施然立在席位前的殿堂上,行动间,姿态如扶风摆柳,身上一应佩饰却纹丝不动,端得一派绝佳风华,低眉赦目间,只远远地朝着上首行礼道:“臣妇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
顿了顿,又一施礼,“叩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太后反复打量着秦玉楼,见她举止进退适谊,姿态端庄优美,不由赞着:“嗯,不错,到底是打建国侯府出来的,瞧着大方得体——”
想到那建国侯府,神色似有几分落寞,顿了顿,方忍不住问着:“老夫人身子可还硬朗?”
秦玉楼心中有几分拘谨,面上却噙着笑大方一一回道:“回太后,祖母身子还算硬朗,此番临行前,祖母她老人家反复叮嘱臣妇,让臣妇务必给太后问声好”
太后闻言似乎十分高兴,只片刻后,神色变得有几许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变得有几分复杂及低落,良久,只轻叹了一声,喃喃道了句:“一晃眼,都只剩下一把老骨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