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宜在睢阳时就知道母亲改嫁到了陆家,也打听过长宁侯府的一些情况。但此刻母亲郑重提及,她也不由地认真倾听。
“这侯府里,最大的是老夫人,老夫人常年礼佛,是个再慈祥不过的老人,对小辈一向和善。你只管拿她当亲祖母一般敬重就是了。侯爷性情宽和,也好相处。侯爷之前娶过两任妻子。”沈氏轻声说道,“他的原配夫人是成安公主,公主当初难产,生下世子陆晋没多久就去世了。老夫人做主,侯爷又娶了梅夫人,梅夫人也福薄,二少爷陆显出生的当天,她就没了。世子你见过了,他如今做着锦衣卫指挥使,你日后见了他,定要恭恭敬敬,莫惹恼了他。二少爷你还不曾得见,他比你大了两岁,还在读书呢。他的姨母和表妹也在侯府,梅姨妈热情爽朗,她的姑娘陈小姐和你年纪相仿,以后少不得要见面。”
韩嘉宜记在心间,可是不免有些不安。
沈氏轻叹一声,详细讲了各人的秉性喜好以及相处之道,又问起女儿在睢阳时的种种。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有丫鬟来报,说是侯爷过来了。
韩嘉宜心头一跳,立时站起。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四十来岁,形貌和善:“听说大姑娘来了,这个就是么?姑娘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住下吧,也省得你挂念。”他冲沈氏笑了笑:“别说,和你还真有些像。”
“侯爷这话说的,我亲生的女儿,又怎会不像?”沈氏含笑盈盈,她轻轻推了推女儿,“嘉宜,还不见过你陆伯伯。”
韩嘉宜匆忙福身行礼,心里微觉惊讶,这就是长宁侯么?怎么和陆晋长的一点都不像?他看着比他儿子和善多了。
“啊?”韩嘉宜一怔,下意识回答,“律书。”
“律书?”陆晋脚步微顿,偏头看她,眸黑如玉,“你想查什么?”
他直接就问她想查什么,韩嘉宜迟疑了一瞬,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看,多一些了解。”
“想知道哪一条、哪一律也可以问我,我应该能为你解惑。”陆晋略一勾唇,烛光在他黑眸中跳跃。
“你怎……”韩嘉宜心中一凛,猛然想到此人是锦衣卫指挥使,他麾下的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自行逮捕、行刑、处决,不知审理了多少案件。他熟知律法,好像也不足为奇。只是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定过不少人的生死,已经消散的不安又重新笼罩在她心头。她悄悄落后于他半步,不敢再与他并肩同行,口中却道:“是了,大哥在锦衣卫当差,自然知晓律法。”
她并未说出她想知道哪一条律令。
陆晋长眉一挑,斜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放慢了步子,等她上前。
他也只不过是提一提,她不说,他也不至于追问。他的家人对他生疏客气,更不要说这才进府不满一个月的继妹。
韩嘉宜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好在距离她的院子不算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她的住处。
韩嘉宜推开院门:“大哥,我到了,谢谢你。”
陆晋将手里的灯递给她:“拿去,以后晚间没事不要在外面乱走,虽说是自己家里头,可也要注意安全。”
韩嘉宜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但她却没有接灯,她眼睛亮晶晶的,脸颊隐约带着笑意:“这灯大哥拿着吧,我都到了,大哥还得回去呢。拿着灯,既能照明,又能壮胆,多好呀。”
陆晋用不着这盏灯,也无需壮胆,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一动,略一颔首:“也好。”
韩嘉宜灿然一笑,轻轻挥了挥手,转身进门、关门、闩门,一气呵成。
这小姑娘动作很麻利啊。陆晋微微一怔,缓缓摇头。他垂眸看了一下手里提着的灯,灯光朦朦胧胧,在地面投射出不甚清晰的光影。
他提着灯,一步一步,缓缓往回走去。
韩嘉宜轻手轻脚回到房间,略微收拾了一下,上床休息,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