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做梦
大抵连沉鱼她自个儿都不晓得, 这日晚上, 是如何睡过去的。
不过便是因着思虑太多,再加上先前在马车上待得久,实在累了,一躺在床上, 没多久,便睡得沉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没什么意识的。
就是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估摸着, 应该也是到半夜了。
当时身上忽然就热得极了,便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物体将自己覆盖住,两支手臂紧紧抱住她, 一点儿的缝隙都不留, 直是闷的人喘不过起来。
沉鱼难受, 张着樱桃小嘴儿呼了几口气,两颊绯红,虽是此番狼狈, 但也是实在困的睁不开眼睛。
好一会儿,实在是忍受不得了, 想着伸手, 去推开身上的束缚。
可是压得太重, 完全不是她的力气能抵抗的。
沉鱼已经是使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了。
但那就像个石头似的, 纹丝不动。
而且也是硬邦邦的。
沉鱼不悦的嘤咛了一声。
后来的时候, 沉鱼迷迷糊糊的, 就一直在想, 那之后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她做的梦。
她梦见有人躺在她身边,满满的热气呼在耳边,带着濡湿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向她的脸颊贴近。
唇齿之前,轻轻磕碰。
沉鱼顿时有些吃痛,便稍稍动了动身子,将头往一边偏,那唇齿紧跟着过来,像是本性使然一般,却是完全摆脱不掉的。
接着,脸颊上面,猛然一凉。
是冰冷的手指慢慢划过。
在这样的夏日里,冰凉自然是最让人渴求的,沉鱼虽是已经热得出了汗,但是还是不喜欢这诡异的凉意。
带着幽深的冰冷,慢慢寒到了人心里去,让她在不停的发颤,颤的上下牙齿得得响,甚至都停不下来。
她不喜欢这样,一点儿都不喜欢。
因为曾经有过不好的记忆,曾经哭泣和排斥,所以哪怕她觉得这是在做梦,但是也是万分的抵触。
只希望身上的人能离自己远一点,越远越好。
可是没法子,她的力气对他来说,太小了,完全没用。
沉鱼扭了扭身子,想逃脱这灼人的束缚。
她咬着下唇,艰难的抬手,便去推人。
可是力气尚未使出,却就在那一刻,身上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的,听得出,已经是忍不住了,可是,却在尽力的压制。
下一刻,身上的压迫感随之消失。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沉鱼便也就没再动了。
她实在太累,也太困了。
有一阵凉风吹过。
耳垂上原本濡湿的地方传来微微凉意,脸颊上的冰凉却是更甚,冰封似的让人发颤不已,沉鱼迷迷糊糊,移着身子,艰难的往里头挪了挪。
似乎床榻上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无其它。
不一会儿后,她又翻了个身,屋子里便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一切都归于沉寂。
屋外的身影浸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长。
薄唇紧紧的抿着,微微泛白,那一瞬间不晓得是想起了什么,眸间,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还有那一瞬之间,好不容易灭下去的念头。
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当时他嘴角,慢慢勾起,是难得一见的笑意。
他知道,不是现在,是迟早。
他如果真的认定了,那就是迟早的事,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第二日到了日头高升,屋里洒下一片阳光的时候,沉鱼才将将醒了过来。
一双黑溜溜的杏眼就这么睁着,一动不动,其间水雾之气,却是亮闪闪的看得明显。
山茶正在外屋收拾东西,动作很轻,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沉鱼每日早晨一醒来,脑袋都是懵的,今日睡得久了些,自然是要更懵。
她坐起身来,目光有稍稍的凝滞,但却依旧是美人初醒,疲态勾人,那衣裳还松垮垮的正搭在身上,露出半边圆润莹白的肩膀。
沉鱼动了动眼珠子,下意识的在身子周围扫了一眼,当时她猛然一愣,发现床上除了她之外,就再没有其它人了。
“裴笙呢?”沉鱼微微启唇,呢喃着问了一句。
山茶虽是在外屋,但注意着这边,也是听着了,走过来,到沉鱼身边,笑着回答道:“今日一早,奴婢进来的时候,便没有看见世子爷。”
许是他起得早吧。
他那个人看起来一向就比她勤劳,每日反正是无所事事,没什么大事,还起得格外的早,练武看书什么的。
这回自然是又起得早了,还比平常都早。
沉鱼倒也没有多想。
山茶晓得夫人早上刚起的时候,意识是不太清醒的,便没多说,只是拿了银盆和锦布过来,先擦擦脸,让沉鱼清醒清醒。
山茶给沉鱼擦过一次脸,又将锦布放回来,过了遍水,手上动作缓慢,一步一步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山茶做完手上的这些,接着说道:“我听玉簪说,世子爷寅时便出门去了。”
“寅时?”沉鱼疑问的音量顿时拔高,顿了顿,问道:“他怎的起这么早?”
这委实是没有道理。
寅时的话外头还是黑糊糊一片的吧
“奴婢也觉得奇怪,以往看世子爷起得再早,也是卯时两刻,绝计不会在半夜还天黑时,就”
山茶本来还在想,两人这般独处,该是要发生点什么的,毕竟夫人生的这般好,浑身上下,哪哪都是顶个儿的美,应当没有哪个男子看了,会不欢喜。
就算世子爷一向清心寡欲,不好女色,但是两人都睡在一张榻上了,总该是要动一动那一刻仙心,落落凡尘的。
不然哪像话呢。
山茶虽没经历过男女之间的这些事,但平常听那些老婆子偶尔不把嘴门关的讨论,到底也了解了一些。
说是世间男子皆好女色,尤物更甚,无人不喜。
那夫人,可算是尤物中的绝色了。
可是谁晓得她在门外守了许久,都没能听见屋里头有任何动静 ,到最后连烛火都落完了,还是一片寂静。
甚至于没几个时辰,世子爷就离开了。
山茶自然是失望的。
一方面是忧心,另一方面,也到底为沉鱼觉得不值。
这么好的夫人,一心一意的为了世子爷,自嫁进来起,已经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却是一腔心思付诸东流,连打起的一丁点儿水花都没看到。
沉鱼清醒过来了,便是将身子往外移了移,想着下床来,可是这会子稍稍一动,脑中的一根弦像是被拨动了似的,几幅画面就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
沉鱼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耳垂的位置。
那濡湿和偏凉的感觉,似乎还在这处回荡,只不过此番捏在指尖,却是任何的异样都没有。
她是在做梦?
不对沉鱼想着,愣愣的摇头。
可是那些感觉又分明真实的很,冰凉指尖一寸一寸蔓延过脸颊的感觉,似乎就是上一秒才发生过。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是昨晚那迷迷糊糊的时候,实在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又是何等的情况,还是说裴笙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沉鱼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就白了。
如果真是他裴笙的话,这样子躺在一张床上,她又睡得死沉,那暗地里,若真是起了心思,那怕是是没有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沉鱼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身上摸,粗略的探了一番,倒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
即使如此,心里还是不放心。
于是她侧身下床,飞快的踩了绣鞋,连跟都来不及穿上,就抬腿往前走了两步。
稍微顿了顿,又迈开步子,跨了两步。
一切都很正常。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上一世的惨状,当时被裴笙折磨的浑身都散了架,别说是走路了,只是稍稍的动上一下,那都是四处牵扯的疼 。
那种疼痛,如利刃穿通身体,一瞬之间――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就连再回忆起来,都感觉如刀割般,不断划割,凌迟般,带着血肉模湖,直是痛的一阵又一阵。
所是到这儿,沉鱼基本上能够确定,自己的身子是好好的,没有叫裴笙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给沾染了去。
幸好,幸好,沉鱼长叹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不管那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起码她现在是好好的,那么其余的就自然没有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