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快去睡觉吧。”吕氏笑着眉眼柔和。
父女俩回屋时,就见喻巧慧坐在桌边,像是在等他们。“见你们往回来了,我就没往正屋去。”
“娘。我把人参送给太奶了。”施小小哒哒哒的跑到了母亲身边,倚在她胸口,胖胖地小爪子,虚虚的搭在她的肚子上,笑得眉眼弯弯。“还有只人参,要小点儿,才二十年,你和爹平时也可以弄点吃着。”
熊地主送了两只人参,上面还特意标注了下,一只是小人参,才二十年,另一只年份大些,足有五十年。施小小把大的人参送给了太奶。
喻巧慧笑着点了下小闺女的额头。“我和你爹是什么年纪,就开始吃人参,说不出怕是得被笑死了。”
“有什么不能吃的,尤其是爹,总是在地里干活,多辛苦,就得多补补,这人参年份小着呢,药效也温和的很,一个月吃个一两回的。我不说,你不说,爹不说,谁知道啊。”施小小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施丰年乐呵呵的道。“我看小小说得挺好,媳妇,你每个月都弄点儿吃着。”
“别跟着她瞎起哄,她是孩子你也是孩子了?我怀着身子呢,哪能吃这些,倒是你,隔两三个月炖回汤喝着。”喻巧慧真是拿这父女俩没撤儿。“夜深了,得把这一屋子都收拾收拾,明儿你抽空去镇里订制个大点的箱子,要好点的木料,再订把铜锁。”
正好藏在家里的金元宝,也一并搁箱子里放着,弄道大锁锁严实些。
次日,吃过早饭,吕氏带着善哥儿和小小亲自去了趟王家,把家里的情况略略地说了下,替俩孩子请了几天假。
王太爷自然是允的,且,知道焦婆子身体抱恙,随后,他便带着老伴,拿了些鸡蛋去了趟施家。
不知是因着施小小的原故,或是病了场,又见了家里诸多糟心事,焦氏整个人都有些变化,见着王太爷王太婆态度见和气了许多。
在施家稍稍的呆了会,王太爷和王太婆便告辞了。施小小和施善聪送着俩老出院子,送着他们回王家,又说了会话才离开。
“你们俩怎么没去读书?”小吕氏见双胞胎还在家里,就讷了闷了。
施立安回道。“奶奶给王太爷说了,这几天不去。”
“你们奶奶说得是小小和善哥儿,俩孩子得你太爷太奶的欢喜,是想让你们的太爷太奶高兴些,有你们俩什么事,赶紧给我读书去。”小吕氏真是气得想给这兄弟俩一人揍一顿。
自翻了年,这俩人就越来越不爱读书,便是她不懂这里头,人却不傻,多少也有些发现。
“王太爷说了,这两天不上课,我们不用去。”施立平没好气的说了声。
小吕氏皱着眉。“为什么不上课?就因为小小和善哥儿没去,王太爷连课都不上了?把你们俩当成什么了?”
“谁知道呢。”施立安耸耸肩。
“……越老越糊涂了。”小吕氏低低的骂了句。心里想,果然不是正经的学堂,这不行,得想法子送这哥俩去真正的学堂里,跟着王太爷怕也学不到什么,也就是一个童生而已,能有什么真学问。婆婆也是,给小小和善哥儿请假就请假,怎么着就不知道多说两句,儿子是儿子,孙女是孙女,孙子就不是孙子了,一个女娃娃,早晚得是别人家的,捧得这么高,也不怕她把的心气儿抬起来。
施有根吃过早饭,就匆匆的往老丈人家去。他走的时候,施午还没回来,昨儿夜里他也留在了镇里,待早上,听小扬大夫说儿媳情况稳定了,他才赶着牛车回来。
“爹。奶奶说,你回来后,就立即去趟正屋里。”施旺家没下地,一直呆在西厢,见着父亲回来,立即说了句。
他媳妇柳氏伙同马氏竟然谋划起施家的田地来,今个定是要一并被教训的,他得留在家里。
施午正要去看看老母亲呢,听着儿子的话,索性也就不进西厢了,直接去了正屋里。“爹,娘。”
“安平媳妇情况怎么样?缺钱就跟我说,不管要多少钱,只要能治就得给治。”焦氏话说得强硬,现在她看着二房就心里犯堵,就算是儿子站在跟前,她也看着心烦。
“安平媳妇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小扬大夫说,只要人能醒来,就没什么大碍。安平娘俩就守在医馆里,一会我送些衣裳和钱财过去。”
焦氏也没问六孙媳的额头是怎么回事,这事她都不用问。只说起另一件事。“送衣裳和钱财这事,你跟你大嫂说声,让她挑两个人给你,今个你哪也不能去,顺便把你媳妇也带回来。有根大清早的就去了马家,马氏想谋划咱们老施家的田地,如果没有马家在背后帮忙,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和底气,今天怕是有场硬仗要打,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生的好儿子,只消那马氏随便问一句,只怕就把家里的事儿全都抖了出来。”焦氏嘲讽了句。“给村长和里正也通个气,今个我倒要看看,马家的气焰有多嚣张,当真我们老施家好欺负不成!看看你生的儿子,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孬种!就没一个好货色,全是些窝囊废,都让自个媳妇骑在头上拉屎拉尿,都管不住自己的媳妇,还算什么男人,没点卵用,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得替你来收拾烂摊子,你一张老脸你害臊不害臊。”
施午心里惭愧,也觉得对不住老母亲,底下的三个儿媳,就没一个省心的,眼看好端端的一个家,硬生生的被闹得乌烟瘴气。
焦氏骂了几句,心里舒坦些了。“行了,赶紧干正事去,我想,马家应该快到了。”
“娘,那我出去了。”施午说着,就出了屋,大步往东厢去,找到大嫂把事说了说。
吕氏想了下。“我让大志夫妻俩去。”
“劳烦大嫂了。”
“一家子不说两家话,你去忙吧,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施午和施晚兄弟俩去请大夫,村里哪来的大夫,镇里才有大夫。莲花村离镇里不算远,走路需要小半个时辰,人命关天的大事是容不得耽搁的。兄弟俩略略思索,便决定往村长去,借个牛车。
吴老头才脱下外套,正准备躺床上睡觉,听见重重地敲门声,有人在喊他,声音很熟悉。“你别起来,我去看看。”他朝老伴说了声,随手拿起外套,往身上搭着,人大步走了出去。
“是你们,有什么事儿?”见着施老二和施老三,吴老头有点意外。
施午接过话。“村长,我们想借下牛车去趟镇里。”
“请个大夫回来。”施晨添了句。
“借牛车没问题,随我来就行。”吴老头边说边往牛棚走去。“可是家里出甚事情了?需要帮忙吗?”
施午摇了摇头,闷声闷气的道。“不用,没甚大事。”
“就是我娘有些不太舒坦。”施晨想,便是今晚不说,明儿村里总有人知道,还不如说出来。
吴老头听他们哥俩说话有些含糊,便知这里头怕是另有隐情,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领着人去了牛棚,帮着套好牛车。“今晚没有月亮,怕是不好走路,还是提个灯笼吧,我记得家里还有,我去拿,你们等会。”
“出什么事了?”吴婆子听见牛棚里的动静,到底还是睡不住,披了件外衣站在屋檐下,见老伴过来,就顺嘴问了声。
“是施家,老婶子有些不太舒服,施老二和施老三过来借个牛车,去镇里请大夫。”吴老头说完,才道。“我记得咱们家有灯笼的,你搁哪里挂着?去拿来,得给他们兄弟俩带上,今个夜里黑,一点月色都没有。”
吴婆子晓得在哪呢,点着头,也没说什么,往隔壁的小侧间走去,过了会,她提了个灯笼过来。“我给点着了,你送过去吧,让他们当心些。”顿了下,又问。“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既然知道了这事,怕是要过去看看的。”
老吴头提着灯笼匆匆的往牛棚走,听见老伴的话,但没来的及回答。“你们走吧,路上当心些。”
“好的。村长你进去吧,夜里风大,我明儿上午过来还牛车。”施午说着话。
老吴头摆摆手,乐呵呵的笑。“不碍事的,现在也用不着牛,先搁你家搁两天。”
待兄弟俩赶着牛车走远了些,老吴头才慢慢的往屋里去,见老伴仍站在屋檐下,想着她刚刚说得话。“明儿再过去吧,我看,施家那边怕是不太妥当,施老二兄弟俩说话有些含糊。”
“会不会……”吴婆子沉默了下,进了屋,将外衣搭在椅子上搁着,躺到了床内,等老伴也躺进了被窝,她才接着刚刚的话,小声的往下说着。“会不会是熊地主送的那些礼品给闹的?”
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块布几块糕点,都是上等的物什吃食呢。
“大概是吧。”老吴头打了个哈欠。“咱睡吧,明儿上午过去看看情况。”
施午施晨兄弟俩请来的是小扬大夫。
小扬大夫说焦氏情况不是很好,主要是上了年岁,怒急攻心,气血上涌,才导致突然昏厥,想要她醒过来问题不大,但千万要注意,往后再也受不得刺激,且她有口气憋在胸口,需得发泄出来才行,要不然,容易郁结于心,到时候才是麻烦。如果可以,弄点人参给她补补,隔三差五的弄一点煮水喝或是炖汤也行,好好调养几个月。
还是施午和施晚兄弟俩送着小扬大夫回镇里,顺便把药抓回来。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焦氏就醒了,吕氏依着小扬大夫的吩咐,立即给婆婆喂了粒药丸,给她抚着胸口和后背。
屋里还算敞亮,共点了三盏油灯,主要是方便小扬大夫看病,这会他走了,也没有熄灭其中两盏。
焦氏满脸疲惫的靠在床头,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脸,模样没什么变化,眉眼看着却见老了不少。她扫了眼屋里站着的小辈,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差不多都在屋里,只缺了三个,有两个她知道,大约是送大夫回镇里。
“你媳妇呢?”焦氏看着施安平,声音有些嘶哑,她轻咳了两声,见六郎没有答话,便知她的猜测是正常的。她顿时就变了脸色,朝着二儿媳劈头盖脸的骂着。“打你嫁进施家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有过脑子的时候,现在是什么天,三月初!你就让她躺在院子里?你是个死人啊,有你这么当娘的?她便是再讨嫌,她也是你儿媳,嫁进咱们施家来,给你生了个孙女,管你叫声娘,伺候你儿子吃喝穿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做错了事你骂她打她都可以,怎么就扔着她不管了!真是猪脑子,家里的畜生都比你有人性。”
骂完刘氏,焦氏就冲着大儿媳和三儿媳骂。“她不会想事,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想到?一个两个平时看着慈眉慈眼,都是蛇蝎心肠的。”骂了两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见施安平还站着没动,她当即就抽出枕头,朝着他扔去。“还不把人去扶进来,你是吃|屎长大了啊!有什么娘就生什么崽,一个个脑子装得都是豆腐花不成!豆腐花还能吃呢,你们娘俩脑子里装的就是把干草,快去把小扬大夫追回来,施六郎啊施六郎,你媳妇今个晚上要是出了人命,看你怎么面对你老丈人!你闺女要是问起她娘,我看你哪有脸回答她!”
焦氏真是气得不行,人都有些糊涂了,直喘气,骂了这么会,她还不解恨,拿手颤抖着指着人群里子子孙孙,眉眼里全是悲痛和失望。“你们这群,这群人呐!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好歹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再怎么没情分,她再怎么不讨喜,也没害过你们,就是一张嘴惹人嫌,爱喷粪,多年妯娌啊,竟然没一个,没一个想到了她。”
喻巧慧离门口离近,她迅速往院子里冲。她也很震惊,二房竟然没有管院子里的于氏。
喻巧慧身后跟着扬氏,扬氏就站在婆婆身边,是被婆婆推了下才反应过来,飞快的跟上妯娌往院子里冲。
小吕氏将搁窗台的油灯拿在手里,端着往院子里去。
喻巧慧和扬氏合力,抬着沉甸甸的于氏往西厢去。她们看见匆匆跑过去的施安平,看样子是追小扬大夫去了。很快,就见刘氏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在黄昏的灯光下,仍能清楚的看见,她发烫的脸皮和泛红的眼眶。
“我去打盆热水来给她擦擦。”喻巧慧说着往外走。扶人的时候,她才发现,于氏额头有道伤,血已经凝固,看着有些可怕,她忍了又忍,才硬着头皮仔细瞅了眼,还好,伤口不是很大。
三月初乍暖还寒,白天有阳光很暖和,夜里却寒凉的很,尤其是躺在院子里,于氏流了血,整个人更是手脚冰冷,连身子也没什么热乎劲儿,刚触手摸了时候,喻巧慧和扬氏都吓了跳,好在还有呼吸。
扬氏刚替于氏换好衣服,喻巧慧就端了盆热水过来。俩人帮着于氏小心翼翼的擦额头的血迹,刘氏则埋头忙碌着,用双手搓着儿媳的胳膊和双脚,让她整个人尽快暖和起来。小吕氏留下盏油灯就回了正屋里,把事跟屋里人说了说。
吕氏和潘氏沉默了。没想到,于氏情况这么严重,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如果于氏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毕竟不是自己屋里的儿媳,当时顾念着躺在床上的婆婆,她们也就没有多想,不曾想,刘氏也没管自个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