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嫂,说什么事呢?”潘氏踏进屋里,笑着问了声。
吕氏和和气气的应着。“没说什么,就是些琐碎事儿。”说着,倒了两杯凉茶过来。
“大哥大嫂我今个在田里时,见着小小往山里去,这事你们知不知道?她才这么点大,平素爱走动窜门也就罢了,山里是万万不能随意去的。”施晚很直接的说了来意。
施晨听着立即皱紧了眉头,吕氏在旁边瞧着,赶紧接话。“知道呢,王叔也在的,没甚事,就是见天气好,进山里看看,满足下好奇心。”
“虽说王叔也在,可王叔那年岁,小小又才丁点大,大嫂,以后可得注意点呢,这回幸好让阿晚给瞅见了,一道进了山又送着他们回去。”潘氏见大嫂没把这事当回事,就有些着急,免不了多说了两句。
她只有三个闺女,婆婆特别嫌弃她生的闺女,她自己却爱护的很,小小嘴甜爱笑又懂事又伶俐,她看着,就有些眼馋,见大房不怎么管小小,任着她胡来,总有点不得劲,生怕出啥岔子,倒是比喻氏这个当母亲还要更惦记三分。
施琪本人却不怎么喜欢这三奶奶,觉得她管得委实有些宽,恨不得画个圈,让她一天到晚的往里站着,多没劲呀。
“也就这么一回,以后定是要多多注意的。”吕氏知三弟媳好心,虽说有些不在点上,也是承着她的情,好言好语的应着。
次日上午,喻氏从婆婆嘴里得知三叔公夫妻俩来大房说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就知道王太爷亲自送小闺女过来定有猫腻,原来是这么回事,幸好她先在婆婆跟前给小闺女刷了好印象。
小闺女刚刚会识字会念书时,施丰年就想着这桩喜事儿,得拿到家里说说,省得奶奶总瞅不见小闺女,却被妻子给拦住了,喻氏那会想着,小闺女懂事归懂事,却也闹腾的很,这喜事还得压压,回头啊,真出了什么事,好拿出来挡挡。
没成想,还真应了她当时的想法。
要是没这桩喜事挡着,小闺女这趟,怕是得在家里拘段时日,就她那坐不住的性子,别说半个月,就是短短的天也是不能想,尤其还有二房六弟媳在,上跳下窜的,不知道得怎么煽风点火呢。
“娘亲,你好聪明哟,我这么聪明,果然是娘亲的功劳呢!”待奶奶走后,施琪颠颠儿的跑进了屋里,抱着母亲就开始撒娇。
她就讷闷娘怎么突然把她会识字念书的事拿出来显摆了,哎哟,她娘可真是顶顶的聪明。
喻氏抱着扑在怀里撒娇的小闺女,叹了口气。“生了你这么个小捣蛋,不多长点心眼可怎么办哟。”她学着小闺女说话的口吻,话没说完呢,就把自己给逗得笑出了声。
喻氏看着小闺女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丈夫要是知道小小去趟镇上就捡回了个金元宝,大概,会惊吓的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小小,你是怎么捡到这个钱袋子的?把经过仔仔细细的告诉我。”就算是镇里也很少见到金子的,尤其是这么完好的金元宝,没有意外情况的话,就只能是镇里的那俩大户人家才能有。喻氏飞快的思索着,镇里的两个大户,她是从未打过交道,亲戚里也没有谁和他们沾点关系,也不知小闺女是怎么捡到的钱袋子,要是被发现,可得赶紧想个应对的法子。
先不能告诉丈夫,丈夫胆儿小,遇着事就慌,倒是小小,天生的胆大,也是个鬼机灵,她们娘俩先商量着,回头再细细的说与丈夫听。
左右捡都捡了,已经成了事实,便是想还回去,眼下也不知失主是谁,反而弄出动静,让旁人知晓这件事,才是大大的不妥,最好就是以静制动,先瞅瞅镇里有什么情况,盯紧了镇里,有点风吹草动,也能及时有所反应。
就算查到钱袋子是小小捡的,其实也没什么大碍,若是找上门来,就把钱袋子还回去,事实本来就是,小小捡了钱袋子,可不知失主是谁,并没有想要吞拿这个金元宝。想来,只要好好应对,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怕就怕,待事情出来,二房得到风声,跳出来搅浑水,得防着!
“娘,你有没有在听?娘,我都说完了。我的亲娘嗳,你在想什么?让我说你又不听。”施小小伸手轻轻地推着身旁的母亲,小声小声的说话。
不仅仅是村里的人,就连镇里的小门小户,这附近十里八村的,累死累活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个金元宝的。现在,她就轻轻松松的拥有了个金元宝!那色泽那手感那重量,啧啧啧,简直就是个绝色美人般的级别了。
可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点,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来,如今家里还未分家,这金元宝也只能关紧屋门拿出来摸两下看会儿,却是不能用的。且不说拿了这么大个金元宝到镇里买东西,会造成怎样大的轰动,便是最简单的一条,镇里好些个都认识施家呢,镇里知道了就表示家里也能知道,到时候不得闹翻了天,不行不行,得藏严实些,过个十年八年的,直接拿到县城去用。
在施小小心里,这金元宝是她捡到的,就已经是她的了,是她的气运所得,气运这玩意儿,很邪门的,再怎么不合理的事,它都能发生,而且,绝不会有后续麻烦。要不怎么说,气运珠是个好宝贝呢,为此,她都把命给搭上了。
捋清了思绪的喻氏回过神来,正想让小闺女仔细跟她说说捡金元宝的事情,低头一看,小闺女不知想什么,想得别提有多入神,脸上的表情,一会欢喜一会忧愁。
喻氏也没急着推醒小闺女,暗暗地想着,莫不是小闺女和她想到了一处?心里不免有些愉悦,果然是娘俩,心里是极庆幸的,还好小闺女性子随她,这样嫁进夫家,也不至于被欺负。
“娘。你瞅啥呢?”施小小有点头皮发麻,她娘亲这目光哟,一脸的欣慰样儿,莫不是她捡着了个金元宝给欢喜的?不对,她捡了个金元宝,在娘亲这里,八成得着急,在她看来,这可不是金元宝是桩祸事呢。
“没瞅啥。”喻氏温柔的抚着小闺女的发顶,笑得越发慈爱。这孩子不能夸,一夸就能上天。“你跟我讲讲捡金元宝的过程,我刚没听着,想了些事情,你在哪里捡着这钱袋子的?周边可有人见着?”
要是有人见着,事情就有点棘手。
施小小也没隐瞒,巴啦巴啦的就把事情说了个仔细。“娘,你甭想太多,这钱袋子我捡了,就是我的了,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就是个发财命,知道吧,命里有财,注定的,不信你等着吧,这金元宝呢,被我捡着啦,就是咱们家的金元宝了,没人会来拿走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别提有多得意,那小脸儿骄傲的,好像金元宝是她挣来的钱似的。
想想也确实可以这么说的,气运可不就是她平时做善事一点点攒起来的。
“看把你美的。”喻氏有了对策,也就不着急不慌乱,见小闺女高兴,也没给她泼凉水儿,想着就让她高兴着,到时便是有事,她也能兜住。
施小小得意的笑。“谁有我这般能耐,进了镇就能捡回个金元宝,娘,你也该高兴的,生了个多好的闺女呀,你就等着享福吧。”啧,大言不惭的口吻,也就喻氏愿意哄着她,笑得特开心,眉角眼梢透着暖暖的温柔。
“我家小小是最棒的。”喻氏把小闺女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得她疼呢,搁着她的性子来说,这孩子是有些张扬的,得拘着点儿,可她就是舍不得。怕真是命了,得了这么个小冤孽。
施小小顺着杆儿往上爬,胖乎乎的短胳膊抱住母亲的纤细的脖子,撅着嘴儿,没头没脑的一顿胡亲。“娘,你也是最最棒的。”
“净使坏。”喻氏受不了她,把人放到了地上,拿出帕子擦脸上的口水,满脸的无奈。“把钱袋子给我,这事儿,谁都不能告诉知道吧。”
“知道啦,就只告诉爹爹,然后呢,连小叔也不说是吧。”施小小没有半点犹豫就把钱袋子递了过去。
喻氏看在眼里,很是高兴,她生的孩子果然是好的,不贪财。“暂时不要告诉你爹,待看看情况,过段时日没什么事情的话,再告诉你爹,我怕他揣着这么个大秘密,夜里睡不着。”
睡不好可不行,眼看就要农忙了。
“行,都听娘的,咱们家娘说了算,是啥就是啥。”施小小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哄得喻氏嘴角一直挂着笑,眼角都出现了笑纹。“我先收着这钱袋子,要是真没什么事儿,这以后啊,就拿到县城去,给你打套嫁妆。”这么大个金元宝,妥善点用着,打套首饰应该是可以的。
“娘,我才多大点,你就说这事儿,真是羞羞脸哟,我才不要哩,待咱们分了家,就拿出来用,嘿嘿嘿,爹爹做地主,娘亲就是地主夫人,我就成了地主家的姑娘,哈哈哈哈哈哈。”想想还真的挺美好,施小小笑得有点夸张。
一夜暴富,可真是件开心的事情!
喻氏就看着小闺女发疯,也没打忧她,就让她想想吧,这事呀,也只能是想想了。真把金元宝拿出来置地换田,施家不得乱成一团,便是分了家,也会闹个鸡犬不宁。还是给闺女打嫁妆最最合适,有了这体面呀,她在夫家就能挺直了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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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氏嫁进施家,粗粗算来也有九个年头,很是清楚自家婆婆的性子,说话向来轻柔,真碰着事儿,却也能听出几分来,比如坐都没坐就开始问话,可见其急切。问的是小小,也不用猜,就能晓得是什么事儿。“这会儿应在王太爷屋里。”她倒也没瞒着,低眉顺眼的应着,却也没往里搭个话,静等着婆婆下文。
“怎地又往王叔屋里跑?”吕氏不轻不重的埋怨了句,蹙着双秀眉。“她要往王叔家送吃的,送点也无妨,王叔王婶确实可怜,可也得顾及着前头屋里,莫让对面二房瞅见,这不,又捅到了娘跟前。幸好有善哥儿在,我帮着兜了两句,下回注意点。”
都当了好几回奶奶,吕氏却也还算年轻,三儿媳怀着小小的时候,她正怀着善哥儿。算上小小,正好是第十个曾孙,婆婆琢磨着,应了个十全十美,正正好哩,这是施家的大福气,家族兴旺呀,全是她焦氏的功劳。
碰巧在喻氏怀小小时,家里出了好几桩,不大不小的喜事儿,连吕氏又生了个小幺孙,焦氏也欢喜的把这事搁到了喻氏头上,认为这十全十美,果真是想啥就来啥,高兴得不行,待喻氏便更好了些。
万万没有想到,喻氏会生下个丫头,可把焦氏气得够呛。
别人是进门三年抱俩,喻氏却是进门三年,才堪堪怀了个,得知妻子生了孩子,施丰年有点懵,更多的是激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冲,没注意看路,摔了跤,不算重,却是要好好养俩天,免得化脓感染。
气疯的焦氏,得知孙子摔了跤,又得两天不能下地干活,越发觉得喻氏刚生出来的闺女是个丧门星,又有六孙媳于氏在耳边扇风点火,瞅着大房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认为喻氏打破了十全十美的好兆好,是坏了家里的大福气。
家里但凡有点不好的事情,都觉得是小小的锅,全怪这孩子,是丧门星。
好在吕氏也不是吃素的,被二房借机压了头,她也不慌,有事没事的就抱着小儿子善哥儿往婆婆跟前凑。善哥儿长得好哩,小孩子嘛,白白净净的,眉清目秀,尤其爱笑,也不认生,瞅着就让人打心眼里欢喜。
吕氏也不直接说事,就有事没事的捡着怀善哥儿时,家里发生的喜事不着痕迹的浅说两句。
善哥儿比小小只大了四个月,中间有段呀,正是重合的。
嘿,焦氏听着听着,就觉出点意味来,眉开眼笑的,看这小孙子怎么看怎么喜欢,甚至对大儿媳说,白天就把小孙孙搁她屋里,左右她没事,帮着搭把手带带。这可是罕见的,孙子辈子里,焦氏也就带过一段时间大孙子。
吕氏进门就怀了,生了对双胎胞,都是男娃儿,把焦氏喜得都找不着北了,这也是为什么,焦氏向来看重大房些,很是给这大儿媳面子。
要说焦氏这重男轻女,十里八村的,算得上数一数二。
“嗳。”喻氏轻轻地应了声。
三儿媳向来话少,有些木讷,吕氏也是知道的,见她低头慢条斯理的缝补衣裳,便道。“这是拿你的衣服给小小改小?”
“小小总喜欢往外面跑,难免有些磕碰,衣服坏得快。”得有两个月才满五岁的闺女,走路堪堪稳当了些,却是个坐不住的,见天儿的往外面跑,也不晓得她个小小的人儿,在外面捣鼓些啥,不到饭点就难得见她归家,幸好如今家里,是分房没分家,各家管着各家的日常。奶奶不喜闺女,喻氏俩口子却是打心眼里喜欢着,小小是他们的头个孩子,且,这孩子特显机灵,长得又好,连婆婆都说,这丫头是施家的头一份,比善哥儿还要好看几分。
吕氏也挺喜欢这小孙女,大房就这么一个小闺女呢,她还挺稀罕,尤其是小小嘴巴甜,哎哟,一张嘴就能逗得人发笑。“善哥儿衣服多,你要是觉得无妨,我就捡几身过来。”
“无妨的无妨的。”小小人还没出现呢,就响亮亮的应着话,那腔调,颇有几分吕氏说话的意味。
这是故意在学舌呢,吕氏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对着进屋的小姑娘招了下手。“看你这一身脏的,又摔着了?”
“奶奶,不是摔的,我跟施小妹刚打了架呢!”施琪小脸儿得意洋洋的说着。
小小是她的小名儿,都说贱名好养活,焦氏成天指着她骂丧门星,施丰年夫妻俩心里头慌,便取了个小名压着,又去庙里求了道符日夜截着,就盼着闺女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喻氏眼里透了点笑意,小声问。“打赢了?”瞧着应该是的。
施小妹就是老六俩口子的闺女,比小小大了近两岁。
“必须的!”施琪扬了扬小下巴,别提有多骄傲。
吕氏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小孙女,对儿媳说。“你去打盆水来,快给这小花猫拾掇干净,我回屋瞅瞅去,捡几身合适的衣裳过来。”
善哥儿的衣服多,不是说他有多少新衣服,都是捡着哥哥们的旧衣裳。焦氏喜爱他,便是小孩子长得快,也会每年给他做身新衣裳,如此这般,衣裳便多得很。不像小小,要是连续下几天雨,可能就没衣裳穿了。
“谢谢奶奶,甭捡太好的衣服,我的衣服坏得快。”小模样的施琪却说着大人的话,眉眼正儿百经。
喻氏和吕氏看着就没忍住,俱是笑出了声。
“还知道你衣服坏得快啊。”喻氏边给闺女洗脸边念叨着。“小孩子家家别成天往外跑,这样不好。”
她是看不住这小闺女的,一个没留神屋里就没了身影。
施琪认真的问。“哪里不好?”举着肉肉的小胳膊,在母亲跟前晃了晃。“看我这小身板多结实,全是我天天往外跑的功劳。”
“就你歪理多。”喻氏说不过闺女,她和丈夫最最忧心的,就是小闺女能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见她这般精神,自也没怎么管她,随着她去,左右村里都是熟悉的,村子里就施家最为兴旺,人口多的让人流口水,左右也是出不了甚事。
“动得多才能吃得多,吃得多就长得结实,不是歪理,娘你该多学学我的。”施琪苦口婆心的又劝了起来。
她娘别的都好,就是太宅。
见着小闺女这古灵精怪的小样儿,喻氏眉角眼梢全堆满了笑。“你是个小人儿,有大把的时间,我呀,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似是没把小闺女当个孩子看般,特特解释了句。
“忙的都是撒子哟。”施琪双手负在后背,学着王太爷的模样,迈着个八字步,有模有样的走了两步。“还不就是那点子挣钱的事儿。”道是挣钱多容易般,说得轻巧极了。
喻氏被小闺女这搞怪模样,逗乐得不行,笑得眼角都起了细细的鱼尾纹。谁说她家闺女不好?这小人儿多精怪,往后啊,定是个有福的。
“小小又干嘛了?老远就听见你在笑。”吕氏拿了四身旧衣裳过来,笑着寻问了句,冲着施琪招了招手。“过来,试试大小,我琢磨着,应是合身的。”眉眼里全是慈爱。
婆婆帮着小闺女试衣裳,喻氏便把刚刚的一幕学了遍。吕氏听着,笑得乐不可支,大抵是想像出来的,总觉得越发搞笑些,待穿妥衣裳,她拿手指轻点着小孙女的额头。“你啊,在外头可不许这样,别人会觉得,你不尊重老人。”
“我都懂的。”施琪朝着奶奶挤眉弄眼。“就是在屋里,逗逗奶奶和娘亲,让你们乐呵乐呵,多笑笑显年轻些。”
吕氏遂冲着三儿媳说了句。“幸好是个姑娘家,要是生了个小子,长大后,指不定得骗多少个姑娘的眼泪呢。”老话常说三岁看老,这股子油嘴滑舌的劲儿,也不知像了谁。
“娘,我俊不俊?”施琪喜滋滋的问着,低头上下打量着自个儿,点点头道。“我瞅着还挺俊俏。”语气颇为臭美。
喻氏抿嘴浅笑着回她。“俊,我家小小最是俊俏。”这可是大实话。
“看她呀,定是在娘胎里就机灵的很,把爹娘的那点子好全拢自个身上。”吕氏说着,把另三身衣裳递给了儿媳。“不用再试,大小都差不离,都是能穿的,说是比善哥儿小四个月,这俩孩子长得却一般大小,都没甚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