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鸟肉。啧,这村里,哪个没打过鸟、吃过鸟肉啊。就那小鸟,小小一只,褪了毛,也就骨架子上挂点肉,团起来也就只有刚出生的小儿拳头大,算个毛的大肉!
就是做了吃了,也不过是家里人一人分了一只。然后,我男人心疼我,知道我大病初愈,要养身体,就多给我吃了几只。其它的,就全部给村里小孩分了。
这事,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当晚吃鸟肉的时候,是不是村里的孩子几乎都来了?
这种自己好不容易打了些鸟肉,还要分出去好多给村里孩子们吃的事,是不是无私?是不是光荣?我们家不求夸奖,但因为这个被举报,那实在是太伤人心。
那举报这个的人,绝对是黑了心肝了!
然后是蛇肉。田地里爬进来了蛇,打蛇不光荣?保护村里其他人的性命,不光荣?让大队生产可以正常进行,不耽误农事,不光荣?谁打了蛇,那就归谁,不是村里的惯例?
当时我可是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把那打死的蛇给拿回了家。
就那些蛇,你当我们就舍得都吃了?一多半给镇子上的亲戚送去了,感谢他时不时对我们家的接济。亲戚呢,也是实在亲戚,没贪我们的东西,给了我们一坛子酒,让我们回来泡蛇酒。泡好了,那就是药,是能治伤救命的。
我不说我公公的腿,还有我那少了一条腿的亲爸要指望这个。就说这村里哪家风湿犯了,疼痛难忍,或者哪个受了外伤什么的,来我们家讨药,我们能不给?
这在将来,是能帮人、救人的!
最后我们辛苦一回,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死毒蛇,落到自己嘴里的,才几条啊?还是那话,一家十几口人,一人分上几口,顶天了。
这种事,是怎样缺了德的人,拿这个来举报?
最后,就是那鱼的事。
我这会儿有点想明白了,那个缺德得要死的人,举报我们投机倒把,估计就在这鱼上。但那种满口胡言的人,说的话,哪里能信?
他只听说我们的鱼没被附近的供销社给收购,听说我们推着鱼上镇里了,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鱼是送去镇子东面的供销社去了。
那供销社可是国家给开的,我们把东西送过去给国家收购,这样的行为,如果被称为投机倒把,那我可得找公社领导好好理论理论,严肃地探讨一下,国家收购的行为,怎么算是投机倒把?这种明显要和国家对着干的行为,到底该怎么定罪!”
说完,蒲苇抿紧了唇,绷起了小脸,怒气冲冲地看向了两位同志。
两位同志也被她给看得心慌。要说她之前的解释,两位同志听着虽然觉得自己好像搞错了,但调查嘛,搞错了也不是没有的,但后面蒲苇把国家收购和投机倒把给放到了一起,他们也偷偷开始打颤。
脸上看上去什么都不显,但他们的后背却已经是悄悄湿了一层薄汗。
就听得蒲苇停顿了好几秒之后,才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着脸继续。
“我看,等我们结束谈话之后,你们也得找那位举报人好好谈谈。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那人什么都没调查,就敢满嘴胡说,胡乱举报人。这种破坏人民内部大团结的人,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
话说到这,同志a有些顶不住了。这大领导一被抬出来,谁都得气弱几分。加上有理有据,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大冷天,他的额头终究是有些冒了冷汗。
他忍不住软下手段,口气也弱了下来,面对那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蒲苇,不自觉地像是对上了领导。
“是是是,你说得对,说得对。就是……就是举报的人说你们得了好多的钱,不是贫下农了,所以……”
男人擦了擦额前的汗,面有难色地解释。
蒲苇就气得捏起了拳头,也让这两位同志看清楚了她的愤怒。
“好,既然说到钱了,那我接下来就说说钱的事吧。
我头一次下河抓鱼,是被附近的供销社收购的,得了八块多。第二次卖鱼,是给镇上的供销社收购的,得了六十多。两个加起来,六十八块多。其一半,我给了我婆婆,用来当家用。另一半,我自己留了点,其它则送给了我娘家花用。
我娘家是蒲家村最穷的那家,这一点,你们随便问个人就能证实,也就不用费神去打听。家里我爸断了腿,我妈常年哮喘,两个都是不能下地干活的。现在家里最大的孩子,就是我十六岁的妹妹。下面还跟着一串干不了活的弟弟妹妹。
那点钱给他们拿过去,也就只够他们短期内不挨饿的。
再往大了说,两家各得了三十多块,不过就是镇上某些工人干部一个月的工资。然而,我们捞到这么多鱼,一年也就只有这么一两次。
就这点钱,按年算,算多吗?
农民、工人、干部,都是爸妈生的,爸妈养的,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就能因为我们是农民,不过就只是得了工人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就说我们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