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看着座上大病初愈的美人,一瞬间竟被恍了神思。半晌回过神来,才在心底咒骂了一句。

徐氏毕竟没见过场面,亦是愣神,许久才起身清清嗓子将些客套话说了,喜婆也跟着说些好话,才有人送上了一式两份的婚书,让下人递给座上的老夫人过目。

谢安目光落在那纸艳红的婚书上。

看到崔白与她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第一次觉得刺眼。

老夫人看着,又转过头来看谢安,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询问:“大姑娘可想好了?”

谢安垂首默然。

屏风后的徐氏看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松了口气,看到座上的老夫人还在转头看谢安,便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差不多就成了,谢府一个大家,怎的连一个过场的婚书都需打量许久?”

崔白皱眉看徐氏:“母亲。”

徐氏更不甘心在区区一个两三年内崛起的谢府跟前丢了颜面,冷颜另有所指:“不孝子!连你母亲都敢顶撞了,我说什么了?你如今中了亚元,还要让别人看不起不成?”

这话说得难听。

徐氏私底下向来疼爱儿子,这话显然是对着谢府的人说的。

徐氏终究是没有读过书的,争着脸面继续道:“早就说过你娶不得高门女,命里不配!这会儿就敢顶撞我,日后那嫁过来了还了得?我一个七老八十的恐怕还得伺候那娇生惯养的!”

屏风后,老夫人已经白了脸色。

谢安坐在席上,轻轻蹙了蹙眉。

目光浅浅似乎不着意地落在一边的谢瑜身上。

谢府大夫人王氏正紧紧皱着眉,谢瑜低着头,柳眉微蹙。她忍不住低声问道:“娘,一个婆家罢了,崔家哥哥说过,日后……”

王氏把手里的茶盏有些重地搁在桌上,落下清脆的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个对话的来回后,谢安收回目光。她低着头,默然转了转茶盏。

那个梦竟真的与她想的一样。

正堂里,徐氏已经摔了脸色出去,而屏风后崔白已经站了起来,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安…大姑娘日后来了崔家,不必如此——”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却看见屏风后一道瘦弱明丽的身影却已经转了出来。

谢安莲步轻移,裙摆随着碎步轻轻摇晃。她走到崔白面前:“崔家少郎不必如此。”

崔白以为她并不在意,正喜出望外,却又听见那个轻柔的声音又紧接着道:

“崔少郎错意了。”

屋里里的人一刹间都望了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崔白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谢安叠手放在额前,标准不差一分一毫地福了福身:“今日这门婚事,我并不想要。”

礼堂外还在飘着大雪,两三枝艳丽得刺目的盛开着红梅的枝丫探进了雕花长廊。

徐氏被气得满脸通红,没有来得及披上外衫就急冲冲地冒雪到了外边,冷着脸走远,根本不管后面追上来的丫鬟婆子。

徐氏在雪里站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冷,咒骂着进了长廊,等后面的丫鬟跟上来了才冷笑着道:“好啊!一个个的都当做自己是凤凰了?区区一个不过皇上赏点脸就水涨船高的谢府,就摆着架子给人看?!”

丫鬟是徐氏贴身的,给徐氏披上了最近难得买的一件狐毛毛裘,好言道:“夫人说的是,少郎还年轻,这会儿又中了亚元,京中哪个姑娘不是想要嫁给少郎的?要说起来,少郎若是有意,大可进宫去当个驸马,那谢府的大姑娘根本配不上我们少郎!”